朝惊鸿走出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在桌边跟一碗药大眼瞪小眼。
她看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在桌沿上敲了敲,“这是在做什么?”
被突然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知彰也笑起来,“药刚刚煎好,我们正讨论要不要进去呢。”
那倒是省事了,朝惊鸿心想,然后端起已经凉了一阵的药汁一鼓作气喝干净,紧接着就满世界找水找蜜饯。
幸好确实有备,一口气吃了小半盘,朝惊鸿才缓过气来,偏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也不好说她是被苦懵了还是睡懵了,总之一旁的知微老老实实回答说,已经将要过巳正(上午十点)了。
这个时间府里的扫盲班还没结束,朝惊鸿又往嘴里塞了个蜜饯,一边嚼一边往外走。
她想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知微知彰就在身边,她对她们二人的进度非常了如指掌,但是其他人就不太清楚了。
府里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其中不乏有些人曾担任过营中主事,尤其是斥候队的,不敢说多有文采,但识文断字还是没有一点问题。
师资力量不说多庞大,但教个字还是完全够的。
想着,朝惊鸿溜溜达达到了府里临时学堂的门外——
这里曾经是小姑姑的院子,朝惊鸿的小姑姑闺名流觞,当年祖母营中生产,细作走漏消息敌军正在当时来犯。
营中回防不及,刚刚生产完的祖母不顾产后虚弱指挥作战,生死存亡之际,哪怕祖母再不舍,也只能撇下刚诞生的女儿。
她不能临阵脱逃,但到底慈母之心,命人带着孩子速速离去。
可没想到护主而去的将士被细作带人包围,孤军苦战之际,将士无法,为了不令幼主遭遇敌手,只能用随身的羊皮浮囊将孩子流入溪水之中,自己战死。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下游的百姓竟然看到了浮囊,更是不顾安危救下了浮囊上的孩子。
因其襁褓乃是军中袍制,羊皮浮囊上更有朝字印,待到战局平定,百姓带着孩子往军营中寻,这才将朝惊鸿的小姑姑归还了母亲身边。
当时朝家人是如何又惊又喜,又是如何对这好心百姓百般报答的,且先按下不表,只不过经此一遭,祖母为小姑姑便取名流觞。
一来小姑姑出生时的遭遇正如流觞曲水般惊险,希望她成人后能谨记,正是好心百姓的搭救才让她得以成活。
二来,便是敬告自身,今日险些失去女儿,正是因为大将疏忽,竟未能察觉营中细作!
这是铁一般的教训,经此之后,营中便更加强了排查,甚至专门成立了小队负责。
而朝流觞长成后,正是人如其名,其心思细腻洞察敏锐,便如湍湍之流,且文墨甚雅,营中第一节扫盲课就是她主办的。
现下将扫盲班设在她的故居,也算是呼应。
府中久无人住,桌椅归置添设后,便算作课堂了。
朝惊鸿到的时候正是练习,打眼一瞧所有人提笔的样子倒是有模有样,虽然字迹整洁程度不一而同,但是字嘛,就是练出来的。
她是如今朝家的主事人,她不心疼纸笔墨钱那就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