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在缺少补给和后援的情况下死守,朝家父子皆亡,但却以死战退了敌,这纸战报刚递到御前的时候,却是让皇帝油然一阵狂喜。
功高震主的大将一死就死了两,边城还没有丢,这焉能不高兴!
然而在短暂的高兴之后,皇帝却又是锁紧了眉头。
无他,朝家的兵权如今当如何处理,这却又成了一桩难办的差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两个儿子这一段时间闹得跟乌眼鸡一样,就连大半朝堂全都蠢蠢欲动,为得是什么?为得不就是那四十万大军!
思及此,皇帝重重地“哼”
了一声。
他身边的李大监在御前侍奉多年,可以说是从皇帝刚登基始就跟随的人,现在见了他一系列情绪反应,略一思索就大概明白了皇帝在想什么。
但是想得明白归想得明白,这个节骨眼上李大监也不会上赶着去没事找事——
寻常百姓家为了家产闹得不可开交者都何其常见,更何况是天家?那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真的指掌天下的权利!
这种时候谁敢多话?
说到底他不过是御前行走的内监,来日谁当了皇帝都跟他没关系,伺候好眼前这位才是正事。
然则伴君如伴虎,这种时候也不是你一味的躲就能躲过去的。
李大监打定了主意不吭声装没看见,皇帝本人这个时候却十分的想找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心头的郁闷之情。
但有些话他自己也清楚,实在是不能为外人道也,那张薄薄的军报往桌上轻飘飘一扔,皇帝神色莫测地突然开口:
“如今,朝家却只剩下一个幼女了。”
这句话不好回答,皇帝看似在说朝家幼女,实际上还是隐晦的在提朝家的兵权。
御前行走的人拔根眼睫毛下来都是空的,不是聪明人早死十万八千次了,这种时候像根木头一样应一声肯定不行,这么堂而皇之的搪塞只会要当今不满。
心思百转千回,实际上也不过瞬息,李大监便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开口接话道,“这朝小娘子是身体弱才被送回的京,如今倒是......”
“是听端阳提起过,这朝家幼女身体差的像是寿数无多。”
皇帝神色淡淡道。
李大监只讪笑片刻,没敢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只转而提起了话里地另一个人,“端阳郡主似乎跟这位小娘子甚是投缘。
“
“端阳明媚单纯,就是偏爱在那些柔弱胆小的人前充英雄。”
说着,皇帝却像是定了心思一样,突然提起了旁边的笔。
看到这个动作,李大监没有说话,却是动作麻利地将纸铺展在皇帝面前,之后便稍微退后一步,垂下眼不去看纸上正渐渐浮现的内容。
片刻后,皇帝点了点桌面,“拿去制旨草诏。”
李大监应了一声,赶紧将桌上的纸收走。
朝中一位翰林学士,一位中书舍人均涉及草诏,但中书舍人为中书省要员负责诸如常规政务、官员任免等等的“外制”
而翰林学士多起草机密诏令,如宰相任免、储位等等的“内制”
现下这是往中书省去的活计,牵扯了当今和两位尚书侍郎的事,李大监哪里敢假手于人,自己收了纸便告退一声往外走。
军报是子夜将至时送到的,而现下已经是天刚蒙蒙亮的光景。
李大监迈出门,背对着所有人展开纸瞧了一眼,一眼之后便合上,脸色瞧不出异常,心下却感叹,也不知这一遭对朝家幼女是福是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