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有实质般压下来,沉甸甸在肩头让她彻底没了抬头的勇气,只能瞧见肩膀的颤抖。
“抬起头来。”
上首的皇后皱眉。
这是一句命令,宫人死死捏着手指,浑身颤抖着到底还是慢慢抬起了头。
“这......这好像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人?”
大公主仔细看了看,掩住唇角有些惊讶道。
悬在头顶的利剑到底还是刺了下来,淑妃心口一沉,感觉自己周身都开始发冷,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她苍白着脸站起来跪在殿下,有些惊疑道,“娘娘,这确实是臣妾宫中的宫人连翘,但......但臣妾......”
心思百转千回,下定念头却只在一瞬间。
淑妃定了定神,慌忙道:
“臣妾本是见朝小娘子湿了衣衫,思及娘子体弱,这才叫连翘去寻了衣裙来......也不知,朝小娘子为何会孤身一人,更不晓得连翘为何......为何会晕倒在邀月亭附近......”
她说得惊慌可怜,眼一眨便滚落了楚楚泪珠。
“朝小娘子身上的,可是这季新供的云霞锦?”
贤妃瞧着,突然间轻声开口,像是有些感叹般:
“这锦因为颜色娇艳又着了海棠织纹,原本是预留给公主的,不过淑妃妹妹容色无双,人也年轻,这匹锦便给了妹妹。”
说到这她顿了顿,转而轻笑着望向淑妃,“不是说专门使尚服局画了绣样精挑细选,这才制了一身衣裙,如今妹妹倒舍得割爱。”
“容色无双”
“人也年轻”
淑妃听着这几句绵里藏针的挤兑牙都要咬碎了。
满殿中有公主有外臣之女,难道她还能比云英未嫁的十几岁小姑娘年轻不成!
但这个时候,淑妃就是再想撕烂她的嘴也只能忍下来,脸上挂着泪珠却强抿出一个笑脸来,“到底是给旁的小女娘穿着,我与朝小娘子又第一次见面,怎好给人家穿旧衣......贤妃姐姐这话,不过一件衣裳而已哪里又谈得上割爱。”
这当然是假话,她当初就是见这么好的云霞锦哪怕是宫内都不常见,这才硬是扣在了自己手里,左不过一匹锦,老皇帝也就随她去了。
又是看绣样又是挑款式,这么花心思制出来的衣裳她一次都没上身就给了个野丫头,淑妃心里不痛快的都想骂人!
但既然要冒充端阳郡主的人就得下功夫,以她的性子,再看这段时间日日雷打不动的探望,还有流水一样送进林家的东西......
淑妃左思右想,寻常物件唯恐起疑,这才选用了这身衣裙。
不过她也没想到,朝惊鸿根本不在乎身上衣服的料子,她忙着将计就计连看都没多看几眼,就拎着裙摆动手狠狠锤了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妃回眸,语气焦急而疑惑问道,“不是让你给朝小娘子送衣裙,怎么朝小娘子迷了路,连你也晕倒在了邀月亭附近?”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连翘动了动手指,听着淑妃话里微妙的重音,这才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淌下几行眼泪来,膝行几步到了淑妃身后,便是磕了几个头,带着浓重的哭腔道:
“诸位娘娘、夫人,奴婢原本只是给朝小娘子送衣裙,换完衣衫之后,本是引着小娘子往宴席上来,谁知道......”
朝惊鸿微微低着头,半垂的眼睫下,眸光水一样流过。
连翘的指节攥得发白,磕磕绊绊道:
“谁知道邀月亭......邀月亭附近突然有了奇怪的动静,原本奴婢是要带着小娘子赶紧离开的,可是......可是......这个时候,小娘子的发簪掉了,弯腰去捡的当......有人......有人将奴婢掳走,打晕在了邀月亭附近......”
她话说到这,殿内几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室哗然——
内宫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歹人!
他为什么只掳掠了一个宫人且只打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