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飨 第250章

夜色如墨，弯月孤悬。整座上京城都沉入寂静，万户安眠。

突然——

城门被沉沉推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急促如雷的马蹄声撕裂长安街道的安宁！一骑背插赤旗的驿马狂奔入城，马上兵士沙哑的嘶喊声回荡在街巷之间，

“边疆急报——边疆急报——！！”

马蹄踏碎一地清辉，直冲宫门。

驿者衣衫尽裂，满面的风尘与血污，滚鞍下马，扑跪在地，声色震裂如破帛，“前线告急，北境全面失守！五十万大军……全军溃散！”

“砰！”的一声，一盏青玉茶杯应声而落，绿杳的茶汤混杂着碎片，无措的淌了满地。

“那…喻城呢？”云月笙的神色尚算镇静，可那双死死攥紧的手却暴露了她的心神——纤细的手背绷得发白，青筋如幽蓝的细蛇蜿蜒皮下，几乎要破肤而出。

赶来汇报的云二见状，肃立垂首，“军报只说五十万大军全面崩盘溃散，羟人欲一举南下，却并没有任何小侯爷的消息。”

……他的声色亦有些压抑，“如今北境那边大乱，许多有用的消息都传不回来，但小侯爷身为一军统帅，按理……不该毫无音讯的。”

闻言，少女的瞳孔幽缩。

云二的话语实在委婉，但机敏如云月笙，她顿时就意会到——

喻城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

泰和殿里，灯火通明。一众朝臣深夜急赴宫中，一个个皆是面色凝重。

“南迁！必须即刻南迁！”

霍邱华一手指向殿中的沙盘，声如金石，“羟人铁骑凶猛，现下仲北七州已破，他们南下全是平原，没有大军做遮挡，奔袭半月就可直抵上京，到时，我南朝危矣。”

“是，确实是这样。”一位老臣颤着声附和，“北地将领多失联络，小喻侯恐怕也已经……我朝现下实在是没有一战之力，霍相所言恐是唯一的出路。”

“不可！”吴歧路踏前一步，拨开众人，厉声打断他们，“你我若弃城而走，那上京城，中州之地的百姓该当如何？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羟人会遭遇什么，诸位有想过吗？”

“何谓‘弃’？不过是南迁而已。”霍邱华望着他冷笑抚须，

“迁都怀江，既可以远离北境战局，又能借江南财赋重整旗鼓——此乃为国蓄力，为圣上与大娘娘谋万全之策。”

他眼风一扫，反问道，“难道吴大人认为，百姓之困重于天子安危？”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帝王本职！”

宗政骤然出列，如松峙立于吴歧路身侧，声色洪震殿梁，“为君者受万民供养，享天下食禄，难道不该先为百姓民生计吗？”

他向上深深一揖，慨然道，“如今之计，应当是请圣上再点一位宿将，收拢北境败军，抗战羟人，保卫我南朝疆域，保卫我无辜妇孺。”

“可笑——”霍邱华闻言拂袖斥道，“宗奉霖，你倒是说说看，如今朝中还有谁可为将？”

他不屑的讥削，“你不过是在冠冕堂皇的忽悠圣上罢了，难道真要等到羟人攻进都城，对天子做下不忍言之事，你才知今日之非？！”

“霍邱华！”宗政闻言怒目而视，毫不退让，“抛却宗庙百姓望风南逃，这般的君主如何对得起天下？你这遗臭万年之议，又究竟是何居心？！”

“君子死节，臣子死忠！即便身前是万钧猛虎，我等也决不可退！”

“你！”霍邱华的面色愈发黑沉，他自来手段强势，但宗政比他还刚愎，

且如今霍家势微，已经做不到“一言堂”，宗政的棘手，真是比当初的宋沐还要盛。

双方争执愈烈，殿内硝烟弥漫，几近剑拔弩张。

正当此时……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少女娉娉婷婷的站在光亮处，清冷直立，朝几位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臣掀了掀眼皮，

“诸位，不若听听本宫的建议如何？”

众臣见她这般皆是一怔，尤其是宗政，眼底满是不赞同——军国大事，云月笙这个素来恣意胡闹惯了的丫头来做什么？

云月笙却步履从容，踏着清浅的步子，迎着数道目光，径直走到御座之前，沉静一拜，“孙儿斗胆，垦请圣上——御驾亲征。”

“什……什么？”云止猛地一怔，几乎是语不成声。

满殿亦是霎时一片哗然，如冷水泼入沸油，霍君华同群臣皆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出声，唯有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彼此间无声交织。

御驾亲征？你是说，让年仅十五、从未涉猎兵事的小皇帝亲赴北境，抗击敌寇？

“荒唐！”连霍相都没好气的剜了云月笙一眼，当即厉声呵斥，“殿下休要胡闹！此乃军国要务，岂容儿戏！还不速速退下！”

“有什么问题吗？”云月笙直起身，面色平淡无波澜的看向霍相，“要想收拢北境败兵，召募四方豪杰，非有威望极重之人不可为，当此危难之际，还有谁……比当今天子更合适？”

“是啊!”角落中沉默许久的李利修闻言突然眼神一亮，即刻出声附和，

“殿下所言极是！若圣上亲征，登高一呼，天下义士必群起响应！如此王师，焉能不败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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