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飨 第247章

霍府——

满室的红绸尚未拆下，春风帐暖，烛影摇曳，却无端映照出一地的伤残禁军，猩红绸缎与暗沉血色交织在一起，恍若喜堂化作了阎罗殿。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霍邱华端坐在正堂上，指节攥得青白，猛地将茶盏砸向箫霭。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泼了对方一身，“养你有何用？区区几个逆贼都拿不住，反倒还折了这么多人马！”

霍邱华的神色阴沉得骇人，目光如淬寒刃，冷冷钉在箫霭脸上，仿佛是在注视一个死人。

箫霭瞬间浑身一颤，猛地跪伏在地，背脊佝偻的如败犬，颤着声辩解，

“霍相明鉴……非是属下无能，实在是对方早有埋伏！

我们刚出水面，四面箭雨便纷纷踏至，弟兄们尚未反应就已折损了三成……若非、若非属下下令撤退，只怕此刻……早已全军覆没啊……”

“真是蠢货！”霍邱华闻言不但不歇气，反而戾气骤涌，倏然起身，一脚狠狠踹向了对方的肩头。

箫霭被踢得向后一仰，却又迅速重新伏低，咬牙咽下闷哼，急声续报，

“虽未能擒人，但属下看得真切——接应他们之人就是九方家余孽，属下不是第一次同他们交手，再熟悉不过，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属下可以断定，他就是九方翊的亲信——琴 筝！”

“琴筝……飞絮……”霍邱华闻言眼底幽光跳动，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案面，声音低得似在自语，“所以，飞絮竟是九方氏埋下的钉子吗？”

此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滑入厅堂，正是霍邱华派往应王府的暗探。

霍邱华见他来，敛起怒容，沉声问，“如何？长公主那边有何动静？”

黑袍人躬身禀报，“殿下携顾世子回府后一直闭门未出，府中护卫也如常，并无异动。约半刻前，二人酒醒，殿下还亲自将顾世子送至了西临王府，他们言笑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呵……”霍邱华发出一声极冷的笑，一切如常吗？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云月笙有些不太对劲呢——

霍邱华半觑着眸子，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目光渐凝，就像是试图在空气中攥住一缕看不见的蜘蛛网……

可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捕捉到分毫……

思绪纷扰间，霍邱华突然将目光转向静坐下首的宋或安，“或安，你如何看待此事？”

闻言，下首淡定喝茶的青年从容抬眸，语声平稳如静水流深，“表面看来，殿下确无出手动机。

毕竟当初九方氏是折在她手里的，她该是与九方翊结下了死仇才对，实在想象不出她会有何理由反过来去救援旧敌。”

“然而——”他话音稍顿，坦然的迎上霍邱华审视的目光，继续道，

“飞絮终究曾是殿下的贴身侍女，纵使目前事态皆指向九方家的旧部，殿下之嫌疑亦难以全然洗清，为防止她真有什么异心，霍相不妨再加派些人手紧盯应王府四周，静观其后效。”

“呵……”霍邱华闻言，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

宋或安的这一番话，分寸拿捏的极好，既未妄断，也未偏袒，思虑又周全，令他都不由生出几分赏识来。

也难怪自己两个孙女争抢他争抢的头破血流，此人除了出身不太入流之外，倒真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

霍邱华缓缓踱至青年面前，语气莫测，“或安啊……你能入我霍氏门下，倒真算得上是一桩……难得的缘分。”

……

禁军与九方氏余孽那一场恶战，声势过于骇人，霍家根本无从遮掩，不过半日，消息便如野火般烧遍了整个朝野。

尤其是那日清晨，娘娘河沿岸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河水被染成了一片惊心动魄的暗红，残肢断骸混杂在浮沫与淤泥之间，腥气冲天。

官府遣人打捞清理，一连数日都未能彻底洗净河道。

百姓们纷纷闻风丧胆，城内一时间家家闭户，街市萧条，往日喧嚣的坊市骤然空寂，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无人清扫的血渍。

而对于霍家私藏钦犯，既未移交大理寺，亦未通报刑部，最终致使禁军伤亡惨重的做法。

宗政等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连日都在朝堂之上对其口诛笔伐，言辞激烈。

最终，只得以禁军统领箫霭被连降三级，霍家再度折损一员大将收场。

眼瞧着……朝局似乎正在缓慢的倾斜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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