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神里瞬间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李先生!这……这太及时了!上帝保佑您!我们……” 感激的话语堵在喉咙,只剩下反复的点头。
“此外,” 李玄策的声音更加凝重,目光如炬,穿透混乱的现场,直指核心,“此等惨剧,表面是天灾,但根源往往深植于动荡与疏忽的土壤之中。仓促堆积的危化品,监管的缺失,长期紧张局势对基础安全的侵蚀……天灾**,常如藤蔓纠缠。雅各布先生,” 他身体再次前倾,语气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痛定之后,我们更需思考,如何为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也为全球所有类似脆弱之地,构建起更坚韧的灾害预警与应急响应之网?预警的毫厘之差,便是生命的千里之遥。我们愿分享在灾害预测、风险评估与快速响应方面积累的经验和技术,尤其是针对危化品存储与运输的远程监控模型。唯有和平安宁,方是抵御一切灾难最深厚的根基。” 他身后的书架上,那排泛黄的《周易》和《备急千金方》在光影里静默,仿佛为他的话语做着无声的注脚。
雅各布望着屏幕那头沉静如山又心系万里的东方智者,听着那字字千钧、切中要害的分析与承诺,眼中的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顺着疲惫的脸颊滚落下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李先生……谢谢!谢谢您!您的话,是黑暗中的光。我们……需要这份智慧,需要这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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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距离贝鲁特港口爆炸核心区不到五公里,一处由学校体育馆临时改建的、人满为患的急救中心里,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汗味、血腥味、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以及伤者痛苦的呻吟、家属绝望的呼喊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和气味风暴。临时架设的惨白灯光下,人影幢幢,步履匆忙而沉重。
一个穿着李氏基金会深蓝色救援马甲、身材高大的东方男子——他是中东区域物资运输队的队长陈硕——正半跪在一个担架旁。担架上躺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头上缠着渗血绷带的黎巴嫩小男孩。孩子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和无助的泪水,身体因为疼痛和害怕而不住地颤抖,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小动物般的呜咽。陈硕布满汗水和灰尘的脸上,线条刚硬,此刻却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他用不熟练但充满善意的阿拉伯语单词,笨拙地安抚着:“别怕……孩子……别怕……” 他沾着泥灰和油污的粗粝大手,小心翼翼地从随身急救包里掏出一小瓶生理盐水,用棉签蘸湿,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孩子脸上干涸的血迹和尘土。动作带着一种与他魁梧身形极不相称的小心翼翼。
“队长!血浆告急!A型、O型都没了!外科缝合线也快见底了!” 一个同样穿着救援马甲、满脸汗水的年轻队员冲到他身边,声音嘶哑地吼道,焦急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陈硕猛地抬头,眉宇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担架上因失血而脸色愈发苍白的孩子,又扫过周围躺满一地、痛苦呻吟的伤员,耳中充斥着人间地狱般的嘈杂。他霍然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对着耳麦用中文厉声吼道:“第二小队!我是陈硕!立刻核对!基金会储备库发来的第一批急救物资,到哪个位置了?精确到分钟!重复,精确到分钟!”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满是尘土的马甲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焦灼和一种不容后退的决绝。
耳麦里传来夹杂着电流和引擎轰鸣的回应:“队长!车队已突破外围堵塞!距离你们坐标还有最后三公里!重复,最后三公里!车上标红箱就是血浆和手术器械!我们正在全速……”
“不够快!再快!” 陈硕几乎是咆哮着打断,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微微变调,“这里的每一秒都在流血!给我冲过去!不惜一切代价!” 吼完,他一把摘下耳麦,汗水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救援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落回担架上的小男孩。他蹲下身,从另一个口袋里摸索出一小条能量巧克力,剥开包装纸,递到孩子嘴边,用眼神鼓励着。孩子怯生生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甜味似乎暂时压过了恐惧,泪水稍歇。就在这时,一个满脸血污、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脚边,用阿拉伯语哭喊着求救,怀中的婴儿气息微弱。陈硕的心猛地一沉,那母亲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婴儿的情况,一边用简单的词语安抚母亲,一边再次对着耳麦嘶吼:“催!再催!让他们把油门踩进油箱里!”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和绝望的呼号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当体育馆入口处传来一阵激动的喧哗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时,陈硕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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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金兰厌胜劫请大家收藏:()金兰厌胜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几辆喷绘着李氏基金会橄榄枝与和平鸽标志的越野车,如同破开浊浪的方舟,带着一路风尘和引擎的怒吼,粗暴地冲到了体育馆门口!车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跳下几个同样满身尘土、汗流浃背的队员。他们动作迅捷如猎豹,扑向车厢,奋力拖拽下印着醒目红色十字和“URGENT”字样的沉重金属箱!
“来了!药来了!血浆来了!” 年轻队员带着哭腔的狂喜吼声穿透了嘈杂!
陈硕像一头压抑已久的猎豹般弹射而起,冲过去一把扛起一个标着“血浆·A/O型”的箱子,那沉重的分量压在他肩头,却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神圣的踏实。他和其他队员扛着、拖着珍贵的物资,在人潮中奋力开辟道路,冲向最核心的急救区。汗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在他黝黑的脸颊上冲出几道泥沟。他顾不上擦拭,将血浆箱重重地放在手术台旁,对着几乎累瘫的医生吼道:“A型O型!快!” 医生疲惫不堪的脸上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几乎是用抢的打开了箱子。
就在这一片忙乱与希望重新点燃的嘈杂中,陈硕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体育馆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破碎花裙的小女孩,孤零零地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蜷缩在墙根下。她的小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喧闹的人群,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片废墟。那眼神,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碎,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陈硕所有的坚强。
这个在运输线上经历过无数风沙、面对过枪口也未曾退缩的钢铁汉子,身体猛地一僵。他扛过无数沉重货物的肩膀,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直抵眼眶。他迅速别过头,用沾满灰尘和汗渍的袖子,狠狠地、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擦掉那不受控制涌出的滚烫液体和心中翻江倒海的悲恸。可那小女孩空茫的眼神,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刻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远方传来的殇鸣,是如此沉重,如此真切,沉重到连钢筋铁骨也为之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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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屏幕上的国际新闻画面已经切换到了救援进展的直播,混乱稍减,但废墟的惨状和伤员的痛苦依然触目惊心。与雅各布的通话早已结束。李玄策静静地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中,书房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窗外,京城的晚霞开始燃烧,将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泼洒进书房,给紫檀木的书案、书架上的古籍、以及李玄策沉默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金边。这光芒温暖而辉煌,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凝结的那片沉重的阴霾。
他缓缓低下头。书案上,摊开着一份需要他紧急签署的、关于调拨更多专项资金和顶尖医疗团队驰援贝鲁特的文件。他拿起那支陪伴他多年的暗金色钢笔,笔身冰凉。落笔之前,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屏幕——画面定格在一群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救援人员,在一片巨大的瓦砾堆上协同作业,夕阳将他们的剪影拉得很长。他的笔尖悬在纸面,微微一顿。
那遥远的、混杂在救援号子声中的殇鸣,似乎穿透了万水千山,穿透了这静谧的书房,在他心底最深处,沉重地、久久地回荡。那声音,是文明的伤口在呻吟,是和平的基石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陈硕抹泪时袖子上的尘土,看到了雅各布眼中闪烁的泪光,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眼神空茫的小女孩。再睁开时,深邃的眼眸里,那沉痛已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力量,如同深渊中点燃的星辰。
笔尖终于落下。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每一个签下的名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的重量,带着跨越山海的热望与悲悯。落笔处,是责任,是担当,更是对那个“人类星途之旅”宏愿,在血与火的淬炼中,一次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回应。窗外的晚霞愈发浓烈,像熔化的金液,流淌在这座古老城市的轮廓线上,也流淌在他沉凝如山的背影上。远方未息的殇鸣,与这书房内无声的落笔,在时空的两端,共同谱写着人类面对苦难时,那份不屈的坚韧与微茫却永不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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