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大营的辕门像一头巨兽张开的黑口,森然矗立在秋日的荒野上。
高高的木栅栏尖顶直刺灰蒙蒙的天空,土黄色的营墙斑驳厚重,带着一股洗刷不掉的铁锈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辕门外,持戈的军士如同泥塑木雕,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风吹过空旷的校场,卷起干燥的尘土,带来远处兵刃撞击的脆响和粗犷的号子声,沉闷又压抑。
王熙凤的马车停在离辕门尚有百步的空地上。她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那肃杀的营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旺儿小跑着去辕门处递名帖,半晌才引着一个穿着半旧皮甲、满脸风霜的老兵走了过来。
“奶奶,这位是营里管事的王伍长。”旺儿低声介绍。
王伍长抱拳,声音粗嘎:“夫人要寻贾环?他分在我们火字营左哨,跟我来吧。”他目光扫过马车,“营里规矩,车马不得入内,只能步行。”
王熙凤点点头,扶着旺儿的手下了车。她让英哥儿在车内等她,英哥儿虽然好奇很想跟着进去,但只得听从娘亲的安排留在车里。
吩咐好其他护卫和板儿看好英哥儿,王熙凤转身面向王伍长:“有劳王伍长。不知环哥儿在营中……可还安分?”
王伍长引着王熙凤和旺儿往营里走,闻言扯了扯嘴角:“安分?嘿!刚来时,那就是个没长齐毛的炸刺猬!”
他边走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王熙凤耳中:“年纪比旁人小一圈,又是个靠关系塞进来的少爷兵,刚来那会儿,可没少折腾。入营头三天,逮着个空子就想跑!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的军马?没跑出二里地就被巡哨的弟兄揪回来了。”
他脚步不停,带着他们绕过一排低矮的营房,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马粪味。
“按军法,逃营该抽鞭子,二十起步!”王伍长哼了一声,“不过上头念他年纪实在小,又是初犯,怕一鞭子抽死了不好交代,只关了他三天小黑屋,饿了几顿,算小惩大诫。”
“那小子出来是蔫儿了几天,”王伍长话锋一转,“可老实没几天,那少爷脾气又犯了!见身边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军士对他还算客气。其实人家那是看他背后有人,不敢得罪。嘿,他倒好,以为人家怕他!想蹬鼻子上脸使唤人?结果嘛……”王伍长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喏,就在那草垛后头,不知被谁套了麻袋,结结实实捶了一顿!鼻青脸肿,哭爹喊娘。问他谁干的?屁都放不出一个!”
旺儿听得直咂舌。
王伍长继续往前走,声音低沉了些,“没过多久,营里又出了个想跑的。那是个新兵蛋子,被抓回来,就在校场点兵台那儿,当着全营的面,扒了上衣,军法官手里的鞭子,沾了盐水,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沟子!抽了整整二十鞭!那人叫得……啧啧,嗓子都劈了,最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
王伍长回头看了王熙凤一眼,眼神复杂:“你家那小子,当时就站在人群最前面,看得清清楚楚。打那以后,嘿,别说跑了,连营门口都不敢多瞄一眼!是真吓破胆了。上头看他总算消停了点,又觉得他这么下去不是个废物么?就把他塞给了我们哨里最硬的老石头——石头叔带他。石头叔是条真汉子,打过仗,流过血,没儿没女,性子跟他的名字一样硬邦邦。环小子在他手底下……哼,算是知道什么叫‘当兵吃粮’了!以前那些脂粉堆里养出来的少爷样儿,如今磨得……多少像点样子了,至少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怂包!”
王伍长在一间比其他营房更显破旧的小屋前停下。“到了,石头叔和贾环就住这屋。贾环!出来!你家里人看你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熙凤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
眼前这少年,比离家时蹿高了小半个头,肩膀也宽阔了些。皮肤被晒成了粗糙的麦色,脸颊上还有几道风吹皴裂的小口子。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几处补丁的灰布军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带着几道青紫的擦伤。
最大的变化是那双眼睛。
曾经贾环的眼神,总是游移闪烁,带着一股让人生厌的怯懦和算计。而此刻,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王熙凤,带着一种沉淀在眼底的粗糙硬气。
“二……二嫂子?”贾环的声音也变了,沙哑低沉,带着点不敢确信。
王熙凤见到这样的贾环,心头一惊,调整了下情绪,让嗓音带上一点哭腔:“环哥儿!是我!二嫂子来看你了!”
她快步上前,目光在他脸上、身上逡巡,声音颤抖着,“瘦了,黑了,也……壮实了!在营里吃苦了吧?”
贾环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侧身让开:“嫂子屋里坐吧,地方小。”
小屋狭窄简陋,一床一桌一凳,墙上挂着弓和箭囊,角落里整齐地叠放着被褥。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冷硬的老兵正坐在桌边擦拭一把匕首,见人进来,只抬了抬眼皮,一言不发,算是打过招呼。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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