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的一周后,晨曦初露。
金色的阳光越过西漠的崇山峻岭,为古老的万佛寺披上了一层庄严的光辉。山门前,陆冥、沈独步、闻人芷、迦楼罗四人已准备妥当。
方丈慧寂率领一众高僧前来送行。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数十双饱含敬意与托付的目光,场面简洁,却无比庄重。
“陆施主,”慧寂方丈走到陆冥身前,将一本厚重的、用陈旧兽皮包裹的经文拓本交到他手中,“此乃寺中关于‘失落纪元’的全部记载,虽支离破碎,或许能为施主解开一些关于血脉的疑惑。”
陆冥伸出双手,郑重接过。他能感受到兽皮上传来的岁月沧桑,这薄薄的一卷,承载的不仅是情报,更是万佛寺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沉重信任。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慧寂,向着他身后所有的僧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山门之外,迦楼罗与师门长辈做着最后的告别。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脱下了那身代表着万佛寺戒律院首座身份的、金线镶边的庄严袈裟,换上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苦麻僧袍。
这个动作,象征着他此行,不再是以宗门身份去执行戒律,而是以一个独立的行者,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天下,用自己的信念去游说苍生。
一切准备就绪。
陆冥走到山门前的空地上,灵力微动,将那艘“无相云舟”祭出。古朴的小舟迎风而长,在晨光中化作一团飘渺不定、宛如真实云雾般的奇特舟船。
临行前,陆冥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寺中后山的方向。
在那里,一座为晏紫苏新立的功德碑,正沐浴在第一缕朝阳之下,碑上“护世者”三字熠熠生辉。他的目光在石碑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再无撕心裂肺的悲戚,只剩下如深海般沉静、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收回目光,第一个踏上了云舟。
无相云舟悄无声息地升空,没有一丝风声,仿佛融入了清晨的薄雾,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疾速飞去。
舟内空间不大,四人围坐。他们面前,那张来自方丈禅房的舆图拓本平铺着,东荒九渊门的标记,在晨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沈独步看着身旁沉默的陆冥,打破了平静:“回到宗门,你打算先找谁?”
陆冥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膝上冰冷的葬渊剑,仿佛在与剑中那个刚刚苏醒的古老灵魂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先找一个……最不可能的朋友。”
无相云舟在晨光熹微中穿行,快得无声无息,仿佛一道融于天际的流云。舟上,却是一片凝固的寂静。
沈独步的目光紧紧锁着陆冥,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说的……最不可能的朋友,究竟是谁?”
陆冥没有看他,视线投向舆图上标记的九渊门,那里曾是他的起点,也可能是他的终点。他膝上的葬渊剑,在与剑奴·残火的神魂相通后,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
片刻后,他缓缓摇头,收回了目光,依次扫过三位盟友的面庞——沈独步的锐利,闻人芷的清冷,迦楼罗的坚毅。
“在决定去哪里、找谁之前,”陆冥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你们必须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静湖,让舟上的气氛骤然下沉。
陆冥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我需要你们完全的信任,放开所有的精神防御。”
沈独步眉头微蹙,但看着陆冥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他第一个点了点头。闻人芷和迦楼罗亦随之颔首。对眼前这个一次次从绝境中爬起的少年,他们早已交付了最基本的信任。
得到回应,陆冥不再言语。他阖上双目,心神沉入体内,与那道刚刚恢复完整的古老战魂达成共鸣。
“将军。”他在心中轻唤。
“我在。”剑奴·残火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陆冥的识海中响起。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息从陆冥身上弥漫开来。那并非灵力,也非魔气,而是一种苍凉、古老、蕴含着无尽铁血与守护执念的神魂之力。这股力量如潮水般笼罩了整艘云舟,却没有丝毫压迫感,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悲壮。
沈独步、闻人芷、迦楼罗三人只觉眼前一花,周遭的云海与天光瞬间褪去,他们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意志构成的精神世界。
没有言语,没有解说。剑奴·残火选择了一种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方式,将他恢复的、那段尘封了万古的记忆,化作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精神画卷,直接投射到三人的识海之中。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上古时代,一群身披星辰战甲、眉心烙印着薪火印记的战士,屹立于浮空巨城之上。
他们是“守护者”,是这个世界的最后防线。
画卷流转,一场贯穿天地的“飞升”仪式正在举行。那并非为了超脱,而是为了带领整个世界逃离某种未知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恐怖。然而,仪式失控了。贯通天地的光柱轰然崩碎,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而狰狞的创口,漆黑、深邃,永不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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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渊骨焚天录请大家收藏:()渊骨焚天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就是【天渊】。
紧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污染”从天渊中渗透而出。那是一种扭曲万物法则的力量,所过之处,生机凋零,理智崩坏。
他们亲眼看到,无数生灵的怨念被这股力量聚合,化作一个不断发出无声悲泣的恐怖邪物——【纪元邪物·泣者】,它只是那场浩劫溢出的、微不足道的一角。
画面再转,视角沉入无尽的维度夹缝。他们看到了厉恨天真正的动机。
他的先祖,正是那批飞升失败者的神魂。他们没有消亡,而是被困在了存在与虚无之间,承受着永恒的、被高维恐怖啃噬灵魂的折磨。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痛苦极限的酷刑。
厉恨天要做的,并非征服,也非泄愤。他要通过引爆天渊,将整个天坠大陆的“坐标”从存在中彻底抹去,让世界重归混沌。
以此,来给予他的先祖们,最彻底的“安息”,最慈悲的“解脱”。
精神投影戛然而止。
无相云舟之上,恢复了天光云影,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独步,这位永远算无遗策、智珠在握的纵横家,此刻脸色苍白如纸。他放在舆图上的手,指尖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他所构想的一切权谋、战争、利益交换,在这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真相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原来……是这样……”闻人芷失神地喃喃自语。天机阁最深处,那些被列为禁忌、无人能解的上古典籍,那些语焉不详的末日预言,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印证。她看向陆冥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
迦楼罗双手合十,紧闭双目,高大的身躯竟也在微微颤动。他终于明白,万佛寺世代镇守的,远非什么邪魔,而是一个世界的伤口。
他更明白了陆冥,这个他曾经必欲除之的“魔”,其身上背负的血脉与宿命,远比佛门任何清规戒律都要沉重万倍。
良久,死寂被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
一向冷静的沈独步,抬起头,第一次用带着茫然的眼神看着陆冥,艰难地开口:
“我们……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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