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骨焚天录 第197章 孤舟北指，问道于天

万佛寺，方丈禅房。

青灯古佛，檀香袅袅。

那张摊开在矮桌上的巨大天坠大陆舆图，在摇曳的灯火下，仿佛一片沉睡着无数风暴的深海。

“既然旗帜已经立起，”沈独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那下一步，就是该考虑如何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这面旗。”

他那因末日真相而带来的短暂震撼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人的冷静。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将错综复杂的势力版图，清晰地剖解开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要他们相信末日，比登天还难。所以，我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成为朋友。”他的指尖点过九渊门、万佛寺等宗门，“这些，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他们或许有私心，但至少还维系着正道的颜面，与赤骨教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特别是宗门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守旧派，便有少壮派，如莫倾城师姐这般的人物，便是我们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又将手指移向地图上那些星罗棋布的灰色区域，那里代表着无数散修联盟与雇佣势力。“浮萍盟，玄水坞……这些是墙头草，是鬣狗。他们不在乎谁生谁死，只在乎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是可利用的棋子，用得好，能成为我们最锋利的刀。”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中州之上，点在了那座代表着大陆最强正统的昊阳圣宗。“而他们，”沈独步的语气变得冰冷，“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现有秩序的维护者。任何可能动摇他们统治根基的言论，都会被视为异端邪说。他们是我们必须警惕的敌人，甚至可能比赤骨教更早向我们挥刀。”

“敌人，搞得少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

一番剖析，条理清晰，利弊分明。禅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所以，我们不能一头撞向北原，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沈独步收回手，提出了他的行动纲领，“我们必须合纵连横，分头行事。”

他看向闻人芷：“闻人姑娘，你需要动用天机阁的渠道，在整个大陆散布‘北境异动，天降灾劫’的预言。不必说得太细，只需制造恐慌与舆论，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北原。这是一步险棋，却是撬动整个棋盘的支点。”

他又转向迦楼罗：“迦楼罗大师，你需要作为我们的特使，去游说各大正道宗门。你的身份，你的修为，以及万佛寺的支持，是你最大的筹码。”

闻人芷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她轻声道：“天机阁发布此类末日预言，等同于向全天下宣告正式入局。从那一刻起，天机阁将不再中立，会立刻成为所有不想天下大乱的势力的眼中钉，包括……昊阳圣宗。”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冥身上，那丝挣扎化为了决绝。“但事已至此，天机阁的中立，也该到头了。”

这句承诺，重如泰山。

“至于我们，”沈独步的目光最终回到陆冥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在地图上点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地方，“我们的第一站，不是去积攒力量，而是去解决一个内部问题。”

他的手指，点在东荒，点在九渊门那熟悉的徽记之上。

“回家？”迦楼罗皱起了眉。

“不错。”沈独步解释道，“我们不能是无根的浮萍，四处漂泊。九渊门是陆冥的宗门，尽管那里有公输磐这样的敌人，但更有莫倾城那样的朋友，以及凌微渊掌门那样的中间派。我们必须先在那里站稳脚跟，整合东荒的力量，才能以九渊门为根基，号令一方。否则，我们永远只是一支流寇。”

陆冥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抬起头，看向地图上的宗门徽记。那里有他的屈辱，有他的不甘，也有他最初的庇护。沈独步的计划，对他而言，不仅是战略，更是一场对自己过去的清算与了结。

“我同意。”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弥陀佛。”一直静听的慧寂方丈终于开口。他双手合十，神情悲悯，“老衲与万佛寺主力，需镇守西漠封印，无法离开。但老衲会为迦楼罗提供本寺最高信物‘菩提法牒’，见此牒如见老衲亲临。”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通体由不知名木料雕刻而成的小舟，递给陆冥。“此物名为‘无相云舟’，日行万里，更能隐匿气息因果，或可助各位施主一臂之力。”

最终的计划，就此敲定。

禅房内，灯火依旧，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火焰。前路是万丈深渊，可他们已不再迷茫。一种风雨欲来的使命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沈独步再次走到地图前，修长的手指从西漠万佛寺的位置，划过大半个大陆，最终，重重地按在了东荒九渊门之上。

“那么，”他沉声道，“我们的第一战，就从‘回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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