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还凝在剑穗上时,白静已提着食盒站在温泉雾气里。
盒里是雪仪特意煨的鹿骨汤,汤色乳白,飘着两三片鹿茸薄片。昨日体内燥热退去后,她总觉得丹田深处还藏着股没散的暖意,夜里反复回想地宫玉雕的纹路,忽然记起年长玉像背后似乎有道极浅的刻痕,当时被水汽遮了没细看。
“师叔,这边。”雪仪已推开石门,发间还沾着泉边的露水。
甬道里的暖意比昨日更甚,白静踩在石阶上,足心的暖流竟顺着经脉往上涌,与汤碗传来的热度交织成股。雪仪回头等她时,鬓角的碎发被水汽蒸得微卷,倒让白静想起昨夜练剑时,她被剑风掀起的发丝也是这般模样。
地宫中央的玉雕仍在暖光里流转。
白静绕到年长玉像身后,果然在肩胛骨下方摸到道指甲盖宽的凹槽,形状像片未展开的参叶。她试着将指尖按进去,凹槽忽然微微震颤,石台上竟传来细微的机关转动声,像是有水流顺着暗渠退去。
“这是……”雪仪惊得后退半步。
原本放置玉碗的石案正缓缓下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刻着的纹路与玉雕底座如出一辙。白静点亮火折子探进去,火光里映出级级向下的石阶,比甬道的更窄,阶壁上渗出的水珠竟带着玉石般的滑腻。
密室比想象中更精巧。
不过丈许见方,四壁嵌着夜明珠,将中央的玉雕照得纤毫毕现。这竟是两尊女子玉像,皆是一身素衣,左侧的身形稍长,剑斜倚肩头,右手却轻搭在右侧女子的腰侧;右侧的身形纤细,左手握着对方的手腕,剑尖恰好抵在左侧女子的剑穗上,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比外头的玉雕多了几分亲昵,少了些长幼的拘谨。
“她们的招式……”雪仪的指尖几乎要触到玉像。
两柄剑并未相交,却在咫尺间形成奇妙的张力——左侧的剑势沉凝,像白静惯用的“沉江”;右侧的灵动,恰似她的“凝雪”。可细看去,沉凝中藏着婉转的收势,灵动里又带着沉稳的根基,倒像是彼此偷师了对方的精髓。
白静忽然注意到玉像脚下的纹路。
不再是“刚柔相济”的注解,而是“同息”“共气”等字样,更奇的是那些脉络图,两尊玉像的灵气轨迹竟首尾相接,在地面织成个完整的圆。她蹲下身细看时,发现左侧玉像的脉门处刻着个极小的“静”字,右侧则是“仪”字,笔画里的灵气顺着指尖窜上来,与她和雪仪体内的气息同时震颤。
“试试?”雪仪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鹿骨汤的暖意,白静反手回握时,正触到她练剑磨出的薄茧。两人依着玉像的姿态站定,白静的剑搭在肩头,雪仪的剑尖轻轻点上她的剑穗——刹那间,白静丹田的暖意与雪仪内息的清冽同时涌动,顺着彼此相握的掌心流转,在经脉里画出个圆满的弧线。
“是这样。”白静的声音带着恍然。
她们从前拆招,总想着谁护着谁,却不知真正的交融该是这般——她的刚劲托着雪仪的柔韧,雪仪的清冽又柔化她的燥意,就像这两尊玉像,没有长幼之分,只有气息的你来我往。白静旋身时,故意放慢半拍,雪仪立刻会意,剑尖顺着她的剑脊滑下,带起的气流竟泛着淡蓝,像极了天池冰面下的暗流。
密室的夜明珠忽然亮得更甚。
两柄剑的影子在壁上交错,忽而成“沉江”的雄浑,忽而成“凝雪”的清婉,渐渐分不清哪道是白静的气息,哪道是雪仪的。当白静的剑背轻轻贴上雪仪的手背时,两人体内的气息同时爆开,惊得洞顶落下串水珠,恰好落在两柄剑的交汇处,溅起的光点里,竟映出外头那对长幼玉雕与密室双女玉雕的叠影。
“原来不止一种模样。”雪仪收剑时,眼尾还带着笑。
白静望着两尊女子玉像相握的手,忽然想起师父曾说,剑道本就无定法,护着谁与陪着谁,原是一样的心意。她摸出腰间的小布包,将剩余的鹿茸粉末倒在玉像前的石碟里——粉末遇着灵气,竟化作两道细烟,分别缠上两尊玉像的手腕。
离开密室时,石案已悄然归位。
雪仪回头望了眼那对女子玉像,忽然凑近白静耳边:“师叔,我们方才的招式,比玉雕好看。”白静挑眉时,见雪仪正晃着剑穗笑,鬓角的碎发在暖光里跳跃,倒比夜明珠更亮些。
雾气又漫了上来。
两人踩着石阶往外走,靴底沾着的灵气在身后拖出两道浅痕,像极了密室地面那道圆满的弧线。白静忽然觉得,这温泉地宫藏的哪里是剑谱,分明是份心意——无论是长幼相护,还是同辈相携,终究是要气息相通,才不算辜负了这一身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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