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狼牙行至宋边关外,天已昏沉,乌云压境。关楼上旌旗猎猎,风卷尘沙,几名守兵执戟而立,目光警觉。孙秀听闻辽使求见,又提及“贡物”二字,眉头微皱,心中生疑,便亲自前往校场拦住来人。
秃狼牙翻身下马,施礼说道:“孙大人不必忧疑。前些日确有上邦大使入我西夏,但此次我小邦狼主并无半点虚诈。礼物非我私藏,乃奉命献于天朝。若由我辈小将转交,恐怕天子怪责,因此狼主才遣我亲来交割。”
孙秀听他言辞恳切,目色沉稳,一时也无从挑错,只得冷哼一声,挥手令军士开关放行。
秃狼牙上马扬鞭,一路疾驰,心中却暗自冷笑:“孙秀啊孙秀,你虽言辞厉厉,却无胆搜我行囊,岂非迂腐?若真探得身上私书密宝,焉能让我安然脱身?你这志大才疏之人,也只会言过其实,不堪一击!待我入京寻得庞洪,与其共谋良策,除了狄青,再破三关,头一个便要斩你以祭旗!”
他一面策马疾行,一面冷声自语,尘土飞扬,杀气暗藏。古语云:“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然而如今西夏这一着,却是将宋廷引火烧身,自招祸端。
回想当日,狄青误杀飞龙公主,尸体弃于平西王府中,西夏国君臣虽有疑心,却苦无实证。宋廷却偏偏作死,将尸骨遣还西夏,又责难西夏无礼,反激得西夏王勃然大怒。尤其诏旨中言道“飞龙公主始投入庞相府中”,更让度罗空等人顿悟:庞洪乃奸臣无疑!
于是,西夏密谋策动,遣秃狼牙伪作使者,趁机施计。秃狼牙此时仍不知孙秀乃庞洪心腹,因此瞒骗过关,一路星夜兼程,直奔汴京,不再赘述。
扒山虎张忠,早日负命出使,自岭南山水疾行北上,风霜兼程,日夜不歇。是日清晨,晨雾尚浓,张忠马蹄飞扬,踏破长街,已抵达汴京平西王王府。他翻身下马,尘土未拂,便急入通报狄千岁。
狄青亲率众人设宴款待,石玉等将亦悉数陪席,为张忠洗尘。觥筹交错间,张忠讲述一路经过,狄青心中亦觉局势微妙,但未露声色。
次日,狄青入朝奏禀赵祯。仁宗听闻张忠快马加鞭、忠诚赴命,大悦之下,当殿嘉奖:“张忠来去快捷,忠勇可嘉,封官三级,以酬其劳!”一时王府喜气盈门,鼓乐喧天,诸将饮宴庆贺,不表。
庞洪自包拯审案后,愈发郁郁寡欢。书房之中,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灯火幽暗,他独坐沉思,面容阴沉,眼中隐有狠意。他反复回想飞龙公主案始末,咬牙切齿道:“连番计策,总遭挫折。飞龙公主虽亡,却差点害我性命,幸亏赛花机警,方才转危为安。如今在朝,众臣皆避我,唯有包拯、呼延赞两个狗才,冷语讥讽,不绝于耳。老夫咽不得此气,待我有一日,必斩此二人,方能泄恨!”
正怒火翻涌之际,守门官前来低声禀报:“太师,有三人自称西夏来使,携带小礼,请求密会。”
庞洪心神一动,眸中闪过异光:“不可外泄,速请来书房密议!对外就说老夫卧病,不见宾客。”
门官应声而退,不多时将三人引至书房。庞洪定睛一看,三人身披异服,带有拜匣,气势沉凝。那人为首者上前施礼道:“西夏得胜将军秃狼牙,拜见太师。”
庞洪微笑道:“将军请起,客从远方来,不必多礼。”
秃狼牙挥手召来随从,二人叩首,将拜匣奉上。庞洪心中微动,眼角一扫,匣上精雕细琢,宝光微透,心知来者不虚。他强作平静,笑问:“狼主遣将军来,不知有何赐教?”
秃狼牙正色道:“太师,小邦西夏王有书一封相呈,匣中亦有些小物,聊表心意。”说罢递书于前。
庞洪展卷一看,信上言辞婉转,实则杀机暗藏。原来飞龙公主虽受庞洪撮合,入平西王为婚,然其夫仇未报,竟惨死京中。西夏主恨极,特遣秃狼牙赴宋,一为试探,二为复仇。他言明:“狄青所献珍珠旗乃伪品,若太师能以此为由,揭其欺君之罪,必令天子震怒。狄青纵有功勋,也难逃法网。倘若如此,小女仇得得雪,太师恩义如山。”
庞洪眼观字字冷利,心中却已翻起惊涛骇浪。他沉吟片刻,问:“珍珠旗真假如何分辨?”
秃狼牙道:“真旗五代流传,已逾百八十载,颜色灰淡、线迹朽旧;狄青所献者虽样式相同,实则新制,绣线鲜明,一眼可辨。”
庞洪闻言,脸上浮现一丝阴狠的笑意,缓缓将书信收入袖中,目光深沉如夜。
斜阳洒落在国丈府中,庭院内金桂飘香,银杏叶随风而落,一派富贵宁和的气象。堂中红毯铺地,香烟袅袅,堂前案几上珠玉交辉,匣盖半启,宝光隐隐。
庞洪正襟而坐,手执匙钥,微笑看着桌上那对精致的乌木宝匣。他目光中满是志在必得的贪婪:“那日狄青班师回朝,圣上特将宝旗展与群臣,我也曾观之,果然颜色鲜明,气象非凡。若非狼主今朝使人传书来告密,我还不知那旗竟是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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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杨府群英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坐于一侧的西夏使者秃狼牙,面如锅底,身着异域锦袍,冷冷笑道:“太师以为真假如今可辨否?”语声粗哑,似砂碾石磨。
“此时方觉真伪之分,”庞洪面露得意之色,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当日飞龙公主潜入杨、庞两府,也未曾道出宝旗之秘,如今一切才算水落石出。”
秃狼牙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示意二小香捧上匣子,道:“宝物俱在,请太师一观。”
庞洪点头,刚要开匣,门帘一动,小使捧茶而入。他是庞府内务的小厮,本无大事,谁知一进门就被眼前之景吓得手一抖,差点洒了茶汤。他暗道:“这三个番人模样古怪,竟与老爷并席而坐,怎的称他们是孙老爷处来的差官?”虽心中狐疑,但不敢多问,听得吩咐备酒,便转往厨房。
秃狼牙见状,话锋一转,冷声问道:“这孙大人乃太师何人?”庞洪侍从国文答道:“孙大人为太师女婿,与狄青素来不睦。”
“哦?原来是自家人。”秃狼牙嘿嘿一笑,不再多问。
此时宝匣已开,庞洪目光如鹰,先抽出一纸礼单,铺展案前,随手翻看,顿时眼前一亮。
第一匣内,玻璃盏一对,晶莹如月;月华镜一面,光影流转;醉仙塔一座,玲珑剔透;醒酒珠一颗,珠光潋滟。
第二匣中,更是沉甸甸地装着元宝十锭、黄金十锭、白壁双双、碧玉花瓶、水晶酒盅,无一不是上等奇珍。
庞洪合上礼单,抚掌大笑:“狼主此番厚礼,老夫岂敢尽收?不若收下一半,回一半罢了。”话虽谦辞,眼中却已流露出吞金纳宝之色。
秃狼牙淡然道:“此礼若少了哪件,回去只怕我主要动怒。此行重在除去狄青,为我公主复仇。还请太师早日上本,借验宝旗之名,定其欺君之罪,刀斩狄青,一了大事。”
庞洪点头如捣蒜,笑道:“老夫明日即奏,验旗定罪,狄青之头,断无幸理。”
酒筵随后送上,堂中灯火辉煌,银烛摇曳,两人举杯畅饮,宾主相得。
酒至半酣,庞洪兴致勃勃,问那玻璃盏有何妙处。秃狼牙笑道:“太师有所不知,此盏只需斟满美酒,自生笙箫歌乐之声,在我西夏,是宝中之宝。”
国文在旁听了大喜,啧啧称奇。又问月华镜之妙,秃狼牙答:“此镜逢中秋月夜,不论天阴风雨,照之犹如晴空朗月,五彩呈祥,谓之‘月华’。”
庞洪更是赞不绝口:“好宝,好宝!”再问醉仙塔,秃狼牙道:“此塔只须放入热酒之中,酒气蒸腾之际,自塔顶酌下一杯,便能酣醉如泥。”庞洪哈哈大笑,又问:“若要解醉可有法宝?”秃狼牙一抖衣袖:“此即‘醒酒珠’,含在口中,百杯不醉。”
庞洪闻言,连连称妙,直道:“这几件宝物,实为神品!”堂内饮酒欢声,互献殷勤,那两名随行小番,自有小厮款待,不必赘述。
庞洪长子庞飞虎,此时年方弱冠,虽非善类,却尚有几分读书识礼之气。清晨便听闻府中来了西夏使者,他暗藏心事,悄然打探来由,一探之下不禁心惊胆战:“父亲为人贪毒无信,世人皆知。昔日败坏忠良,尚可赖于朝恩,如今竟敢暗通敌国!倘若泄露风声,不但性命难保,举族恐难幸免。”
他踱步廊下,眉头紧皱,终是咬牙道:“待他酒醒之时,我须当面规劝,若能回头是岸,尚不至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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