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竟然觉得还好,小时候最不能忍受的两种痛苦就是饥饿和寒冷,但这几年下来,总有新的事情来突破他的底线,告诉他饥饿和寒冷只不过是有些痛苦的附加产品,是最微不足道的生理反应。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的?
宋孝远想不出来,他好像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盲目地生活,无力地挣扎在现实之中。
你问他这些日子快不快乐?肯定的回答就是跟开心两个字跟本沾不上边。
那痛不痛苦呢?
宋孝远不知道,就像你问他太阳雨是算雨天还是晴天?他不知道,因为好像怎么说都无法清楚定义,他有些迷茫地抬头,怔松地盯着西边依旧炫目的落日,心想该死,他连自己痛不痛苦都不明白了。
步伐逐渐慢下,已经无法转动的思维竟然开始艰难而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
他变成了太阳雨里的一棵光秃秃的树,经历了虫害、秋落、寒冬,因为太久没见到春天的来临,所以不确定那些经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的稀松平常的灾害。
宋孝远突然很想哭,因为很久没有开心过,他也没有办法确定痛苦,因为无法感知痛苦就无法逃离痛苦,痛苦就永远缠上了他。
笑容不能证明在开心,流泪不能证明在悲伤,**不能证明爱,就连还活着的事实,都不能证明他有还想活下去的信心,因为离开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曾经是一种强劲的安慰剂,在一些很坏的夜晚,宋孝远只能靠着它度过。
他觉得自己荒诞,某些时候死亡是他的退路,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他摆脱痛苦的唯一去路。
人来人往,路过宋孝远时都只是匆匆一瞥。
宋孝远站在雨中,无法前进一步,安静的像没有了呼吸一样。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宋孝远的小腿开始微微发麻,恍惚间,他突然发觉周围的雨停了。
他闭着眼睛,雨珠没有再从他的眼皮上滑落,但随之而来的,是雨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听上去就像某些时刻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多而频繁,无法抑制。
宋孝远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有人举着伞站在了他的身边,帮他挡住了那些好像怎么也无法停下的太阳雨。
他抬头去看,正好就与林慎停对上目光。
第18章
林慎停转了一下伞柄,微微挑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孝远:“你在淋雨体验生活?”
宋孝远在发愣,盯着林慎停的脸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直到林慎停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声音足够压住周围那些杂乱的雨滴声时,他才回过神,匆忙地摇摇头。
林慎停淡淡反问:“没事吗?”
他瞧宋孝远这低头不愿和他有过多交流的模样,耸耸肩,又道:“行,那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他撑着伞,转身就往前走去。
但还没走上一步,他的衣角就突然被身后的人捏住,林慎停回头,对拽着他外套的宋孝远说道:“什么意思?又不让我走了?”
宋孝远垂着眼,没有回答。
林慎停转过身,没有拽回宋孝远手里的衣角,只是从头到脚重新扫视了一遍宋孝远。
他偏脸去盯宋孝远的眼睛,试图用眼神和他交流:“我看不懂你的动作,但你如果真想让我帮忙,至少应该开口求人,而不是让我去猜你的意思。”
林慎停捏着伞柄,伞尖上的雨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有两三滴落在宋孝远用来拽着他衣角的几根白生生的手指上,又顺势渗入林慎停的外套里。
因为外套是卡其色的,所以那一处湿渍格外明显,宋孝远在认真地盯着,即使雨水流进他的眼睛里,眼眶酸涩难忍。
模模糊糊间,他听见头顶上传来林慎停有些虚浮的声音:“宋孝远,说句话,还有,松开我的外套,你把它弄湿了。”
他没有因为宋孝远弄脏他的外套而发火,只是很平静的在和宋孝远单方面交谈。
宋孝远是想回答他的,他甚至已经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下一秒,他嘴唇张开,颤抖良久后却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字也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