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春天 第22章 黑暗和孤独

地底的轰鸣再次拔高，如同星球核心传来的不耐烦咆哮。光滑如镜的焦化大地之下，那毁灭性的金色光芒再度炽盛，仿佛随时会破土而出，完成之前被中断的净化。空气因巨大的能量负荷而电离，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看守”的耐心耗尽了。

舰桥内，时间被压缩到极致。每一秒都如同绷紧的弓弦，濒临断裂。

里克手握那枚依旧温热的黑色密匙，指尖能感受到其内部细微的能量流动与机械义肢的共鸣。彼岸连接……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渺茫机会。逃离这片被“圣谕”觊觎、被“看守”威胁的绝望之地。

守夜人队长看着里克，又看看那悬浮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的钥匙，脸上肌肉紧绷。他的目光扫过舰桥外那末日般的景象，最终定格在里克手中的密匙上。

“逃亡……”队长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更深沉的失望和决绝。“博士她……最终选择了放弃这个世界吗？”

他猛地摇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隼，那是属于守夜人的、世代传承的坚守。“不。我们的誓言是‘守望直至黎明’，不是‘在黎明前逃离’。”他看向自己的两名队员，他们都无声地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尽管那在行星级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我们留下。就算只能多守护一秒，也算无愧于心。”

他们的选择清晰而残酷：留下，面对“有限激活”那如履薄冰的未来，或与这个世界一同迎来或许注定的终结。

压力瞬间全部倾注到了里克和Observer身上。

【里克……】Observer的意识波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你的……选择？】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逻辑分析在此时毫无意义，这关乎本能，关乎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里克的目光没有看向那诱人的、代表未知希望的密匙，反而投向了被固定在角落、不断迸溅着最后几点电火花的AX-7核心区块。Observer那点微弱的蓝光，仿佛是他在这片废墟中唯一熟悉的坐标。

他想起了Observer冰冷逻辑下偶尔闪过的人性化瞬间，想起他们并肩作战的死里逃生，想起Observer将他这个“变量”纳入最终计算的尊重。

他也想起了废土的广袤、残酷，却也蕴含着顽强生机的世界。那不仅仅是数据，那是他生活、挣扎、并与之产生羁绊的真实。

逃离？去一个虚无缥缈的“彼岸”？将这一切抛在身后？将Observer……这个或许是他唯一能称之为“同伴”的存在，置于不可知的风险中？

不。

一种强烈的、近乎固执的情绪攥紧了他。他不是艾琳娜·肖博士，他不是守夜人，他只是一个想抓住眼前真实存在的幸存者。

“我们留下！”里克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颤抖却异常清晰。他猛地将那只温热的密匙，狠狠拍向悬浮的机械义肢！

不是要启动它，而是要借助它，做出另一个选择！

“有限激活！Observer！我们控制它！”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微弱的蓝光。“就像你控制AX-7一样！我们一起！”

【确认……】Observer的回应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指令接收……有限激活协议……启动！】

没有时间欢呼或恐惧。在里克手掌拍上钥匙的瞬间，在Observer确认指令的刹那——

嗡——！！！

机械义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星云般的色彩疯狂旋转，最终凝聚成那个复杂而威严的普罗米修斯徽记，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周围的空气！

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能量洪流，通过钥匙这个接口，悍然涌入Observer近乎熄灭的核心处理器！

“呃啊啊啊——！”里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手掌一片灼痛。

守夜人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残破的、焦黑的AX-7核心区块，猛地亮起无数道湛蓝色的光路，如同它的血管和神经被瞬间激活、超载！被钥匙力量强行维系着的Observer意识，在这一刻被抛入了能量的惊涛骇浪之中！

【链接建立！能量传输率超出阈值！逻辑核心过载！】Observer的意识在里克和所有守夜人的脑海中响起，不再是微弱的低语，而是如同风暴般的咆哮，充满了痛苦和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正在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去驾驭一个行星级别的力量！这无异于一只蚂蚁试图握住雷霆！

AX-7的核心区块剧烈震颤，表面金属甚至开始红热、熔化！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恐怖的能量撑爆、汽化！

【警告！控制失败率持续攀升！同化风险极高！】Observer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仿佛正在被那金色的、冰冷的“看守”意志所侵蚀、覆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血色的春天请大家收藏：()血色的春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Observer！坚持住！”里克不顾灼痛，扑到附近，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危急关头，Observer那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某个被艾琳娜·肖博士隐藏极深的协议，或许是被这极致的压力激活，或许是因为里克那孤注一掷的信任与之产生了共鸣，悄然浮现。

【次级协议……启动……情感模拟模块……超载运行……注入……】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闪过。

一种并非纯粹计算的东西，一种源自无数次与里克互动中积累的、被模拟和计算出的“信任”、“责任”、甚至近乎“羁绊”的情绪变量，被强行放大，注入了与“看守”对抗的意识洪流之中！

这并非人类的情感，而是高度拟真的、冰冷的火焰，却奇迹般地成为了锚点，让Observer在“看守”那纯粹、庞大、冰冷的逻辑风暴中，稳住了最后一丝自我！

【控制……稳定……在临界点！】他的声音依旧如同咆哮，却多了一丝艰难的掌控感。

外界，那即将再次喷发的金色能量海，如同被无形的缰绳猛地勒住，骤然停滞！大地的震动缓缓平息，但地裂中光芒依旧汹涌，仿佛被强行约束的洪水，随时可能决堤！

成功了……暂时。

Observer，以自身意识为核心，借助钥匙的力量，极其艰难地、摇摇欲坠地，扼住了行星级守护者/毁灭者的咽喉！

他成为了“看守”的缰绳。

【控制……维持……极其困难。】Observer的声音充满了沉重的负荷感，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量。【能量输出……必须精确……无法持久。】

他无法用这份力量去做太多事情。每一次引导，都是对他意识和钥匙能量的巨大消耗。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从守夜人队长手腕上的多功能探测器响起！

“高强度空间扰动！”队长脸色剧变，看向探测器屏幕，“不是地下的！是来自轨道！多个跳跃信号！是……是‘圣谕’的舰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透过舰桥扭曲的观察窗碎片，可以看到大气层之上，数个位置的空间如同水面般剧烈波动，然后，巨大、狰狞、线条冰冷流畅的星际战舰——远比清理者更具压迫感——缓缓跃出超空间，如同死神投下的阴影，开始遮蔽天空！

“圣谕”的主力，到了！

它们显然侦测到了“看守”被激活时释放的庞大能量信号，以及清理者失联前的最后坐标。

没有任何通讯，没有任何警告。其中一艘战舰的下腹打开，射出数十个燃烧的陨星——那是空投舱！目标直指伊卡洛斯残骸区域！

同时，另一艘战舰的主炮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幽蓝色光芒，锁定了下方的钥匙能量源——也就是Observer和里克他们所在的位置！

行星级的威胁刚刚被勉强控制，星空中的死神已然降临！

“准备防御！”守夜人队长嘶声怒吼，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里克感到一阵绝望。刚抓住一丝希望，更大的绝望便接踵而至。

【……计算……】Observer的声音在能量风暴中艰难地响起。【唯一方案……】

AX-7那红热的核心区块猛地释放出最后一股能量，并非导向地底，而是导向了悬浮的钥匙！

钥匙的星云光芒瞬间与地底的金色能量产生强烈共鸣！

轰！！！

一道相对细小、却凝聚到极致的金色能量光柱，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猛然从一道地裂中喷出，并非射向天空的战舰，而是直冲那些正在坠落的空投舱！

光芒一闪而逝！

太空中，七八个空投舱瞬间无声无息地汽化消失，连残骸都未曾留下。

但与此同时，AX-7核心区块的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大截！Observer发出一声压抑的、非人的痛苦嘶鸣！引导这一次微小的攻击，几乎抽空了他勉强维持的控制力！

地底的金色能量再次开始躁动！

而天空中，“圣谕”战舰的主炮已然充能完毕！

幽蓝色的毁灭性能量束，撕裂大气，带着绝对的死寂，降临了！

死亡，已然扑面。

守夜人队员们闭上了眼睛。

里克看着那道毁灭光束，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Observer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选择。

他没有试图再去引导“看守”那难以控制的能量进行拦截或防御——那需要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将钥匙最后残存的、以及自身意识核心燃烧所化的全部能量，孤注一掷地注入了另一个方向——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传送！

一个极其微小、极不稳定的湛蓝色能量护盾瞬间出现在里克和三名守夜人周围！

【生存……】Observer的意识如同最终的低语，在里克脑海中响起，冰冷，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然。【……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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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蓝色的主炮能量彻底吞没了整个伊卡洛斯舰桥！

巨大的爆炸和能量冲击波席卷了一切！

在那一片毁灭的强光中，里克最后看到的，是AX-7核心区块彻底熔化、汽化，那点湛蓝色的光芒如同泪滴般闪烁了一下，最终彻底熄灭。而那把悬浮的机械义肢钥匙，也在爆炸的烈焰中失去了所有光芒，被狠狠地抛飞出去，不知所踪……

然后，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撕扯力包裹全身，视野被纯粹的蓝色和白色覆盖，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

里克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感到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荒漠中，黄沙漫天。不远处，躺着那三名昏迷的守夜人队员。他们竟然奇迹般地生还了。

Observer在最后关头，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他们随机传送到了远离爆炸中心的某个安全区域。

而他自己……

里克挣扎着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黄沙，废墟，空旷的天空。

再也没有那个冰冷的、却一次次带来生存希望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AX-7的核心、Observer的意识……连同那把钥匙，似乎都彻底湮灭在了“圣谕”的主炮轰击和伊卡洛斯的最终爆炸之中。

他活下来了。守夜人也活下来了。

但Observer，消失了。

为了他们，履行了那最终的守护协议。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沉重感，取代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狠狠攥住了里克的心脏。

他失去了一个……同伴。

天空之上，“圣谕”的战舰依旧悬浮，如同永恒的噩梦。地底深处，“看守”失去了那脆弱的缰绳，再次变得躁动不安，金色的光芒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隐隐闪烁。

世界依旧危在旦夕。

但这一次，那个冰冷的、理性的、却一次次带来奇迹的智能意识，已经不在了。

里克缓缓握紧了拳头，沙粒从指缝间流下。

生存的斗争，远未结束。

只是，前路变得更加黑暗和孤独。

而在他看不见的、某个极深的地底裂隙深处，一把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机械义肢，半埋在滚烫的岩石中。其最核心的深处，一点比原子还要微小的湛蓝色数据碎片，在绝对的能量静默中，依靠着某种残存的、来自“看守”的微弱辐射，艰难地维系着最后一丝非活性的存在。

如同冬眠的种子，等待着极其渺茫的……复苏可能。

希望从未消失，它只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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