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白银 第141章 龙旗西指

戚继光的舰队在科伦坡短暂休整后，次日黎明便拔锚启航，沿着锡兰葱郁的海岸线向南驶去。海风鼓荡着龙旗，也吹拂着每一位明军将士紧绷的神经。印度洋的辽阔与未知，远比南洋更具压迫感。

航行两日后，舰队抵达锡兰南端的海域，靠近传闻中英吉利人出现过的加勒港附近。戚继光下令舰队在外海巡弋，同时派出两艘吃水较浅的快船，由精通数种当地土语的向导带领，伪装成商船，小心翼翼地靠近海岸线，试图与那些对科提王国统治不满的地方部落取得联系。

“靖海”号上，戚继光站在船楼，望远镜久久凝视着那片看似平静的海岸。茂密的热带丛林一直延伸到海边，几处简陋的渔村点缀其间，丝毫看不出暗流的涌动。

“将军，快船回来了！”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很快，派出的快船指挥官被引上“靖海”号，他脸色凝重，身上还带着海风的湿气。

“情况如何？”戚继光沉声问道。

“回将军，我们接触到了一个自称是‘康提’部落的人，他们确实对科提王国心怀不满，声称科提王勾结葡萄牙人，压迫其他部落。”快船指挥官语速很快，“他们也证实了英吉利人的存在！大约十天前，一艘悬挂三色旗的英吉利快船在加勒港以南一个隐蔽的小湾停靠过，部落的人用香料和宝石从他们那里换到了一些火枪和弹药！据部落的人说，英吉利人留下了话，表示还会再来，希望建立更稳固的……贸易关系。”

“果然如此。”戚继光眼中寒光一闪，“英吉利人这是想效仿葡萄牙人，寻找本地代理人，楔入锡兰。他们提供的火枪，就是撬动局势的杠杆。”

他立刻追问：“可知那英吉利船去向何方？是否还在附近海域？”

快船指挥官摇头：“部落的人说，那船补充了淡水后便向西离开了，方向似是朝着马尔代夫群岛或者印度海岸。”

就在这时，桅杆顶端的了望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西北方向！发现不明帆影！数量三……不，四艘！船型……不是葡萄牙样式，也不是阿拉伯船！”

所有人心头一紧！戚继光立刻举起望远镜向西北方望去。只见海平线上，几个黑点正迅速放大，逐渐能看清那是三艘体型修长、船帆高耸的战舰，风格与之前见过的荷兰、葡萄牙战舰迥异，速度极快，正呈战斗队形直扑而来！船帆上隐约可见红、白、蓝三色条纹旗！

“是英吉利人！”副将失声叫道，“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戚继光面色冷峻，放下望远镜，声音沉稳如铁：“传令！各舰立刻进入战斗准备！‘镇远’、‘定远’随我‘靖海’号列横队，准备右舷接敌！快船后撤，伺机扰敌！升起战斗旗！”

尖锐的战斗号角响彻海面，刚才还处于巡航状态的明军舰队瞬间如同苏醒的巨兽，火炮炮窗被迅速推开，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来敌方向，水兵们各就各位，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战前准备。

对面的英吉利舰队显然也发现了严阵以待的明军，速度稍稍放缓，但依旧保持着压迫性的航向。双方距离在不断拉近，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终于，在双方进入火炮射程边缘时，英吉利舰队领头的那艘战舰船艏，一名军官通过一个铁皮喇叭，用生硬但清晰的葡萄牙语高声喊话（显然他们也使用这种通用语）：

“前方不明舰队！这里是英国东印度公司护航舰队！你们已进入我方警戒海域，立刻表明身份和意图！否则将被视为敌对行为！”

通译迅速将话翻译给戚继光。

戚继光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喇叭手道：“告诉他们！此乃大明皇帝陛下麾下，南洋安抚制置使所属巡航舰队，在此执行公务！无关人等，立刻避让！”

明军的回应显然出乎英吉利人的意料。他们停顿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内部交流。随即，那喊话声再次响起，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傲慢：

“大明？未曾听闻有此舰队在此海域活动。根据国际法（此时尚无明确国际法，此处可理解为欧洲殖民者自定的规则），陌生武装舰队出现在此，需接受登船检查，以确保其对贸易航线无害！”

“放屁！”戚继光身边的副将气得脸色通红，“将军，这群红毛鬼分明是故意挑衅！想给我们下马威！”

戚继光眼神冰冷，对方所谓的“国际法”和“登船检查”，不过是恃强凌弱的借口。他深知，在这远离本土的陌生海域，示弱就意味着被动挨打。

他不再通过喇叭回应，而是直接对传令官下令：“告诉各舰，炮手瞄准敌首舰船舷！听我号令，进行警告性射击！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规矩！”

“得令！”

片刻之后，“靖海”、“镇远”、“定远”三艘明军主力舰右舷火光齐闪！

“轰！轰！轰！”

数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地落在英吉利领头战舰前方约百米的海面上，激起数股高大的白色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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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吉利舰队显然被这果断而精准的反击震慑住了，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他们或许没料到这支“陌生”的东方舰队如此强硬。

短暂的沉默后，英吉利舰队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和旗语，三艘战舰开始缓缓转向，拉开了与明军舰队的距离，但并未远离，而是在外围游弋，显然仍在监视。

“将军，他们退了！”副将松了口气。

戚继光却丝毫不敢放松：“不，他们只是暂时退却，并未放弃。传令，保持阵型，严密监视对方动向。同时，派出哨探快船，扩大警戒范围，谨防对方有埋伏或援军。”

他望着远处那几艘如同幽灵般徘徊的英吉利战舰，眉头紧锁。这次遭遇，虽然凭借果断的应对暂时逼退了对方，但也意味着大明与英吉利这个新兴海上势力的第一次正面接触，就充满了火药味。

“英吉利……其船速快，反应也颇为迅速，绝非易与之辈。”戚继光对身旁的将领们沉声道，“今日之事，足以证明制置使的判断无误。西洋之患，已迫在眉睫。我等此番巡航，意义重大。”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将今日与英吉利舰队遭遇之经过，详细记录，并绘制其舰船图形。同时，加快与锡兰本地部落的接触，我们必须尽快掌握更多关于英吉利人动向的情报。若其真有在锡兰建立据点之野心，绝不可让其得逞！”

碧蓝的印度洋上，龙旗与米字旗（此时英国国旗雏形）遥遥相对，一场跨越东西方的海上博弈，在这锡兰以南的海域，悄然拉开了序幕。戚继光知道，他带来的不仅是一支舰队，更是一个古老帝国面向新兴世界的试探与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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