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白银 第140章 锡兰暗流

戚继光率领的巡航舰队劈波斩浪，穿越满剌加海峡，正式进入广阔的印度洋。海天一色，与南洋迥异的风浪考验着这支初涉远洋的舰队，也锤炼着每一位官兵的意志。依照沈沧澜“稳扎稳打”的方略，舰队并未急于深入，而是沿着已知航线，首先驶向僧伽罗人（斯里兰卡）控制的锡兰岛西南海岸，那里有天然的良港和相对友好的当地势力，可作为临时补给和中转据点。

“靖海”号的船楼上，戚继光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海岸线。锡兰岛郁郁葱葱，山峦起伏，与南洋岛屿的风光颇为不同。

“将军，前方就是科伦坡港了。据商队带回的消息，此港目前由僧伽罗人的科提王国控制，与葡萄牙人时有冲突，但对来自东方的商船还算友善。”身旁的向导，一位多次往来此地的老海商介绍道。

戚继光微微颔首：“传令各舰，保持警戒队形，缓慢入港。非必要，不得与当地人或他国船只冲突。”

舰队缓缓驶入科伦坡港。港口内停泊着不少阿拉伯风格的单桅帆船和几艘体型较小的葡萄牙商船，大明舰队那明显不同于西方制式的庞大战舰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港内的一阵骚动。许多当地人跑到码头边，指着龙旗议论纷纷，眼神中充满好奇与敬畏。那几艘葡萄牙商船上的人也紧张地注视着，水手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武器。

舰队刚刚下锚稳定，一艘悬挂着科提王国王旗的小艇便驶了过来。一名身着华丽丝绸长袍、头裹布巾的僧伽罗官员登上“靖海”号，态度恭敬但带着一丝谨慎。

“尊贵的大明将军阁下，欢迎来到科伦坡。我是国王陛下的港务官阿难陀。”官员用带着口音的葡萄牙语说道（这是此时印度洋沿岸通用的贸易语言之一，舰队通译立刻进行转译），“不知将军阁下率领如此威武的舰队莅临，有何贵干？”

戚继光通过通译，语气平和地回应：“本将乃大明南洋安抚制置使麾下，镇国将军戚继光。此行奉旨巡航，维护海路安宁，并与各方友善邦国通好。途经贵港，只为补充淡水食粮，稍作休整，绝无他意。”

阿难陀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大明王师的将军！失敬失敬！贵国商队近年来偶有至此，皆言大明物阜民丰，礼仪之邦。将军舰队所需补给，我等立刻安排，定让贵军满意！”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只是……港内现有几艘葡萄牙人的船，他们与我国关系……颇为微妙，还望将军约束部下，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戚继光目光扫过那几艘明显加强戒备的葡萄牙商船，淡然道：“港务官放心，我大明水师，只为和平与秩序而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补给事宜迅速安排下去。戚继光下令，除必要人员上岸办理补给外，其余官兵一律留在船上，保持战备状态。他深知，在这远离根基的异域港口，任何松懈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天傍晚，一名派往岸上采购新鲜果蔬的军官匆匆返回“靖海”号，向戚继光禀报了一个重要情况。

“将军，卑职在集市上听到一些风声。有几个阿拉伯商人悄悄告诉卑职，说西面来的‘新鬣狗’——他们指的是英吉利人——似乎对锡兰很感兴趣。就在数日前，有一艘英吉利快船曾在锡兰南部的加勒港短暂停靠，与当地一些对科提王国不满的部落首领有过接触，似乎……在兜售火枪。”

戚继光眉头一皱：“英吉利人？他们动作这么快？可知他们意欲何为？”

军官摇头：“那些阿拉伯商人也所知不详，只隐约听说英吉利人似乎在寻找一个位于印度洋中段的稳固据点，用以抗衡葡萄牙人，并……窥视更东方的财富。他们觉得锡兰地理位置关键，而且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就在这时，了望哨也传来报告：“将军，港内一艘葡萄牙商船放下了小艇，正朝我方驶来！”

戚继光与身旁的副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葡萄牙人此时来访，意欲何为？

很快，一名身着笔挺军服、留着两撇翘胡子的葡萄牙军官登上了“靖海”号。他举止看似礼貌，但眼神中带着西方殖民者特有的傲慢与审视。

“尊敬的明朝将军阁下，”葡萄牙军官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葡萄牙语说道，通译紧张地转译着，“我是葡萄牙王国印度总督麾下，驻科伦坡商务代表，卡瓦略上尉。我代表总督阁下，欢迎阁下舰队来到印度洋。”

戚继光不动声色：“上尉阁下客气了。我舰队此行只为巡航训练，并无意打扰贵国在此地的……商务活动。”他刻意在“商务活动”上稍微停顿。

卡瓦略上尉笑了笑，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当然，我们葡萄牙王国一向欢迎和平的航行。不过，作为在此地经营多年的友邦，我不得不提醒将军阁下，印度洋的情况……比南洋要复杂得多。除了我们葡萄牙王国的忠实朋友，还有一些……不安分的势力正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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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血色白银请大家收藏：()血色白银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西方，继续道：“比如，一些来自北方的野蛮人（可能指阿拉伯人或波斯人），以及……最近出现的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英国海盗船。他们行事毫无规矩，唯利是图，对任何航行在此的商船乃至军舰，都可能构成威胁。”

戚继光心中冷笑，这葡萄牙人分明是想借刀杀人，或者至少是警告大明不要插手印度洋事务。他淡然回应：“多谢上尉阁下提醒。我大明水师，自有判断与应对之策。任何危害海路安宁、挑衅大明威严者，无论来自何方，都将承受相应的后果。”

卡瓦略上尉听出了戚继光话中的强硬，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虚伪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便最好。愿上帝保佑您的航行顺利。告辞。”说完，便略显匆忙地行礼离开了。

看着葡萄牙人离去的小艇，副将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这红毛鬼，分明是来试探兼警告我们的！”

戚继光目光深邃地望着逐渐暗下来的海面，缓缓道：“他透露的信息，反而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英吉利人确实在活动，而且葡萄牙人对此深感忌惮。这印度洋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补给完成后，我们不在科伦坡久留。明日一早，启航南下，沿锡兰海岸巡航，重点探查加勒港一带。同时，派快船设法与那些对科提王国不满的部落接触，看看能否获取更多关于英吉利人的情报。”

“将军，我们要插手锡兰内部事务？”副官有些惊讶。

“非是插手，而是了解。”戚继光纠正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英吉利人既然在此布局，我们若一无所知，将来必然被动。记住制置使的嘱托，练兵、示警、接应商队。了解潜在的敌人与可能的朋友，亦是此行重要目的。”

夜色笼罩科伦坡港，大明的龙旗在异国的海风中轻轻飘扬。戚继光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西洋的棋盘上，落子无声，却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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