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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小说网 > 军事历史 > 玄桢记 > 第534章 尺素难描城破惨,寸缣犹记箭穿肤

卷首语

《大吴史?食货志》载:" 德佑十四年夏五月,大同卫解围后,流民万余自大同卫涌入京师,多为携稚童的妇人、断肢的老卒,行囊中裹着麻纸绘制的 ' 城破惨状图 ' 凡三十余卷。图中以炭笔勾勒西城楼残垣,下堆尸骸如丘,旁注 ' 四月廿三破城 ' 字样,其 ' 尸山 ' 二字为血书,乃大同卫幸存百户张诚所书 —— 诚身中七矢,以指蘸血书毕而亡。

流民裹血入皇都,稚子持图泪未枯。

尺素难描城破惨,寸缣犹记箭穿肤。

紫宸殿里朱批冷,镇刑司中案牍污。

最是君王深夜悔,残灯照影独观图。

德佑十四年夏五月初一,皇都的朱雀门刚开了半扇,晨雾里就撞进个血糊糊的影子。那流民踉跄着扑在青石板上,粗麻短褐被血浸透,贴在骨头上像层硬壳。守城的兵卒举枪要拦,却见他怀里滚出个更小的身影 —— 个扎总角的稚子,手里死死攥着卷皱巴巴的绢布,冻裂的指尖抠进布纹里,血珠顺着布角往下滴。

“让开!” 流民喉咙里滚出破锣似的响,一口血沫喷在朱漆门柱上,“大同卫…… 破了……”

早市的摊贩们哗然散开,提着菜篮的妇人捂住孩子的眼,却拦不住那股子血腥味顺着风飘过来。稚子突然扯开嗓子哭,举起手里的绢布往兵卒眼前送,布上用炭笔涂着歪歪扭扭的画:歪倒的城墙,着火的房屋,还有个插着箭的人影,箭头从胸膛穿出去,炭色的血拖得老长。

“阿爷…… 这样……” 孩子抽噎着,小手指戳着画里的箭,“城塌的时候,箭从这儿…… 穿过去……”

绢布边缘磨得发毛,有些地方被泪水泡得发涨,炭痕晕成了灰紫色。有路过的老吏瞥见那画,突然打了个寒颤 —— 去年秋闱时,他在大同卫见过画里的城楼,那时还插着鲜亮的军旗,如今却成了炭笔底下歪斜的黑块。

流民被拖到京兆府衙前时,已经说不出整话。府尹皱着眉翻看他怀里揣的尺素,麻纸被血和汗浸得半烂,字迹洇成了模糊的团,只能辨认出 “十月初三”“西墙塌”“尽屠” 几个字。旁边的文书笔尖发颤,这已是本月收到的第三封告急信,前两封都被镇刑司的人取走,说是 “恐惊扰圣听”。

“这孩子……” 府尹瞥向缩在廊柱后的稚子,他还抱着那卷绢布,像抱着块救命的浮木。妇人送来的米粥放在脚边,热气腾腾的,他却一口没动,只是用袖子反复擦绢布上的泪痕,仿佛要把那些炭画的血痕擦掉。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萧桓正在看镇刑司的奏折。李嵩的朱批写得端端正正:“流民恐是北元细作,所携图记或为伪证,宜速查。” 砚台里的墨还冒着热气,萧桓蘸了笔,在 “速查” 二字旁又添了个 “慎” 字。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粉白花瓣落在朱红案几上,像层薄薄的雪。

“大同卫的军报呢?” 他突然问。李德全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镇刑司说…… 信使在路上遇了劫匪,军报失了。” 萧桓没再追问,指尖在奏折上敲了敲,案头还堆着江南织造局的账册,新贡的云锦样本在阳光下闪着金辉,比那流民身上的血渍刺眼多了。

镇刑司的地牢里,那卷稚子的绢布正躺在积灰的案上。书吏用细针挑着布角,往上面洒着什么药水,布上的炭痕渐渐淡去,露出底下用密写药水画的城防图。李嵩捻着胡须笑,指尖在 “西墙” 二字上点了点:“果然是细作,借着流民的幌子送军情。” 旁边的缇骑正往供词上按指印,那流民的指节被夹棍夹得变形,血顺着案角滴进砖缝,在积年的污渍上又添了层新的红。

三日后的早朝,都察院的谢御史捧着那卷绢布上殿,布角的血渍已经发黑,画里的箭痕却依旧扎眼。“陛下,大同卫百户张诚的幼子在府衙哭告,其父守城时中箭身亡,此图乃稚子亲眼所见。” 他将绢布展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那些歪扭的线条突然有了重量,“尺素虽残,犹记城破之日,百姓被屠者三千余……”

“谢御史莫不是被奸人蒙蔽?” 李嵩出列奏道,袖中滑出张纸,“镇刑司审得,此子之父实为北元内应,城破前夜私开西墙,这图不过是混淆视听的伎俩。”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

萧桓望着那卷绢布,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还是太子时,跟着先帝去大同卫阅兵。那时的城墙高耸,士兵们举着枪列阵,枪尖的寒光能映出云影。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兵,就是张诚,还给过他一个用红绸包着的箭镞,说是自己亲手磨的。

散朝后,他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偏殿。李德全捧着那卷绢布进来,布上的血痕被雨水打湿,竟在明黄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红点。萧桓伸手去碰,指尖触到布上粗糙的炭痕,仿佛摸到了城砖的冷硬,摸到了中箭者滚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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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玄桢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把镇刑司的案牍都取来。” 他声音发哑。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有被篡改的军报,有屈打成招的供词,还有张被忽略的字条,是大同卫守将写的:“西墙年久失修,请拨银三千两加固,否则……” 后面的字被墨点涂了,像是写的人知道说也是白说。

夜漏到了三更,雨还没停。萧桓坐在残灯前,展开那卷绢布。稚子的笔触虽拙,却把城楼的裂缝画得格外清楚,把箭穿过胸膛的角度画得格外真。他想起谢御史说的,那孩子总在府衙门前哭,说阿爷中箭后还往前爬了三步,指着城墙的方向,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护在身后。

“陛下,该歇息了。” 李德全轻声劝。萧桓没动,指尖在画里的箭头上反复摩挲,那炭笔的痕迹深深浅浅,像极了张诚当年给他的箭镞,只是这个再也不会有人来磨了。窗外的雨敲打着窗纸,像无数双小手在拍门,又像无数张嘴在哭,哭那些被屠的百姓,哭那些战死的士兵,哭他这个迟迟不肯相信的君王。

残灯的光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那些案牍上,投在那卷绢布上,像个沉重的叹号。殿外的海棠花瓣被雨水打落了一地,沾着泥,沾着水,像极了流民身上被血浸透的粗布。

天快亮时,萧桓让人把那卷绢布裱了起来,挂在偏殿的墙上。他望着画里歪倒的城墙,突然想,或许该亲自去趟大同卫,去看看那塌了的西墙,去摸摸那些残留的箭痕。只是不知道,那些被屠的百姓,那些战死的士兵,还会不会等他这个迟来的忏悔。

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朱雀门外,那稚子还坐在石阶上,怀里抱着块石头,说是从大同卫城墙下捡的。石头上有个箭簇大小的坑,他说那是阿爷射的,要把北元人挡在外面。阳光照在孩子脸上,泪痕闪闪发光,像极了绢布上那些没被擦掉的血。

京师骤雨初歇,西华门的积水映着残阳,像泼翻的朱砂。玄夜卫指挥佥事周立仁正驱打一群流民,靴底碾过烂泥里的麦糠 —— 那是从大同卫带出来的,混着暗红的渍痕。"滚!再往前一步按 ' 冲撞宫门 ' 论处!" 他的佩刀鞘砸在一个老妇背上,对方怀里的布卷散开,露出里面粗糙的麻纸。

麻纸上用炭笔涂着黑黢黢的山,山尖戳着个歪斜的 "城" 字,山脚画着密密麻麻的小点。一个梳总角的孩童扑过去抢,被缇骑拽着后领提起,哭声撕得像破布:"那是俺爹画的大同卫!俺哥就埋在那山下!"

帝萧桓初闻震怒,以 ' 边民造讹言惑众 ' 命玄夜卫指挥佥事周立仁率缇骑驱散,凡持图者皆枷号示众。五月初一,帝幸西华门,遇一总角童泣持此图,童父原为大同卫正千户,城破时战死,图中 ' 尸山 ' 左近一小点为童所注 ' 父在此 '。帝取图览之,见血字已结痂,犹能辨指节用力之痕,默然良久。

三日后,帝密召刑部尚书谢渊,命重审镇刑司军器调拨案,查 ' 箭簇十万去向 '。时首辅李嵩称病卧于府中,密令镇刑司缇骑焚北厂账册三车,皆为德佑十三年至十四年军器出库记录。"

紫宸殿的早朝正议着 "大同卫战后抚恤",李嵩的声音透过雨帘传得很远:"臣已命户部拨粮五千石,足供流民过冬。至于镇刑司查抄的 ' 逆党家产 ',可充作军饷 —— 岳峰私藏的兵器库,单是箭簇就有三万支,足证其早有反心。"

萧桓的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案头的奏报堆成小山,最上面是谢渊的急递,说 "大同卫箭库实存不足千支,李谟所奏三万支乃伪造账册"。檐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鸱吻上噼啪作响,像有人在拍门。

午时,李德全捧着个锦盒进来,盒里铺着明黄色的缎子,放着张皱巴巴的麻纸。"陛下,西华门的缇骑缴的,说是... 说是流民藏在怀里的。" 他的声音发颤,不敢抬头看萧桓的脸。

麻纸被雨水泡得发涨,炭画的山晕成一片黑,却有几处暗红格外刺眼 —— 是用指尖蘸着血点的。山脚下歪歪扭扭写着 "德佑十四年四月廿三,西城破,死七千三百廿一人",数字旁画着个缺了角的箭,箭杆刻着 "大同卫" 三字。

萧桓突然想起去年秋猎,岳峰曾在围场说过:"大同卫的箭杆都刻着编号,丢一支能查到是谁的。" 那时的阳光落在岳峰的甲胄上,反射的光晃得他眯起眼。李德全在旁轻咳:"李首辅说,这是流民受岳峰指使,故意画来惑乱人心的。"

"惑乱人心?" 萧桓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麻纸上,与原来的血点融成一片,"七千三百廿一人... 他们连数字都记这么清。" 他想起元兴帝实录里的话:"边军的命,是江山的秤砣,轻了重了都要塌。"

傍晚,谢渊在刑部值房翻到份旧档,是元兴二十二年的 "大同卫守城记",里面附着重甲兵的画像 —— 甲胄胸前都焊着块铁板,刻着 "保境" 二字。他突然拍案,惊飞了檐下的鸽子:"李谟查抄的 ' 逆党家产 ',清单里有三百副卸了铁板的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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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玄桢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周立仁推门进来,手里捏着玄夜卫的密报:"谢大人,李嵩昨夜派缇骑去了北厂,烧了三车账册,说是 ' 霉变无用 '。"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窗纸上,像无数只手指在挠。

夜三更,萧桓披着单衣坐在暖阁,麻纸摊在案上,被烛火烤得发脆。他用指尖数着那些血点,数到第三十七个时,突然想起十年前在雁门关,一个大同卫的小兵替他挡过流矢,那兵的甲胄上就有这么个血洞。

李德全端来的参汤凉透了,他却浑然不觉。"去,把沈毅叫来。"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朕要知道,李谟在大同卫到底杀了多少人。" 窗外的风卷着雨,呜咽得像哭。

沈毅的玄色披风还在滴水,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陛下,这是从大同卫老兵那取的," 布包里露出半片箭杆,上面刻着 "大同卫左营三队","李谟的缇骑杀了报信的暗哨,尸体扔进桑干河,这箭杆是从鱼肚子里剖出来的。"

萧桓捏着箭杆,木质的纹理硌得掌心生疼。"岳峰现在在哪?" 他突然问,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沈毅叩首:"还在宣府卫听候发落,镇刑司的人盯着,连家都回不去。"

五月初二,李嵩称病不上朝,却遣人送来了 "流民安置策",说 "可将其迁往辽东开荒,永绝后患"。萧桓看着策子里 "严防流民传谣" 的字眼,突然想起西华门那孩童的哭声:"俺娘说,城破那天,镇刑司的人先跑了,岳将军的兵是踩着尸体冲进去的。"

他将策子扔在地上,墨汁溅在龙纹地毯上,像朵绽开的黑花。"传旨," 他望着窗外的雨,"让岳峰暂代大同卫总兵,处理战后事宜 —— 用朕的私印,绕过镇刑司。"

谢渊在三法司大堂审李谟的亲信时,对方突然翻供,说 "调走箭簇是李嵩的意思,还说 ' 就算大同卫破了,也要让岳峰背黑锅 '"。供词刚录完,缇骑就闯了进来,说 "奉首辅令,提犯人回镇刑司再审"。

谢渊将供词塞进靴筒,看着犯人被拖走,对方的喊声撞在梁柱上:"谢大人!俺有李嵩的手谕!藏在... 藏在大同卫的老槐树下!"

夜四更,萧桓又对着那幅尸山图发呆,图上的血点被烛火烤得发黑。他想起元兴帝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君疑将,则将必死;将疑君,则国必亡。" 那时的龙涎香还萦绕在鼻尖,如今只剩案头的残烛,噼啪地烧着自己。

李德全进来换烛,看见案角压着张纸条,是萧桓亲笔写的:"查李嵩私通镇刑司案",墨迹深得几乎要透纸背。

五月初三,宣府卫的急递到了,岳峰在信里说 "大同卫需重建箭库,恳请陛下恩准用元兴年间的旧图纸"。信末附了份清单,列着战死将士的姓名,每个名字旁都画着个小箭 —— 有的完整,有的缺了头。

萧桓的指腹抚过那些小箭,突然想起幼时随元兴帝观兵,边将们举着箭欢呼,箭杆上的 "忠" 字被阳光照得发亮。他提笔在清单上批:"准。所需铁料,由工部直发,无需经镇刑司。"

镇刑司的缇骑在辽东截杀流民的消息传到京师时,萧桓正在看谢渊送来的 "军器账对比图"—— 李嵩批的 "拨发三万支" 与实际入库的 "九百支",数字差得像道鸿沟。"他们连流民都不放过?" 他把图拍在案上,镇纸弹起,砸在那幅尸山图上。

沈毅突然破门而入,甲胄上还带着霜:"陛下!李嵩带缇骑围了玄夜卫!说... 说臣私通岳峰!"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尸山图上,黑黢黢的山影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萧桓想起那孩童说的 "俺爹是吹号角的,城破时还在吹 ' 集结号 '",突然起身,抓起案头的玉印就往殿外走。

李德全追出来时,看见他的龙袍下摆沾着泥,像个急着出门的少年。"陛下要去哪?" 萧桓的声音裹着夜露:"去西华门 —— 朕想再听听那孩子说大同卫的事。"

西华门的流民已被安置在城外的破庙里,那孩童正给老妇喂米汤,碗沿缺了个口。萧桓站在树影里,听他说 "岳将军的兵背着俺们出城,箭射在背上噗噗响,像熟透的果子落地"。

周立仁不知何时跟来,低声道:"陛下,李嵩的人在庙里埋了火药,说要... 要 ' 清剿逆党余孽 '。" 萧桓猛地转身,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有了些元兴帝当年的狠厉:"传朕口谕,玄夜卫接管镇刑司,抄李嵩的家!"

片尾

五月初五,龙舟竞渡的鼓声传遍京师,萧桓却在暖阁里烧那幅尸山图。火苗舔着血点,腾起的烟带着铁锈味。李德全捧着新画的大同卫城图进来,图上的西城楼画得格外细致,旁边注着 "岳峰率部收复于此"。

"把这个挂在偏殿。" 萧桓望着灰烬里未燃尽的 "尸" 字,喉结滚了滚,"告诉工部,用最好的青石板重铺大同卫的路,石板上要刻着死者的名字 —— 不管是兵还是民。"

卷尾

《大吴史?萧桓本纪》载:"十四年夏,帝览大同卫惨状图,悔悟,诛李嵩,罢镇刑司监军之职,复岳峰兵权。" 然民间流传的《边尘纪略》记:"尸山图藏于内库,帝常独观至夜,终其世不复用镇刑司掌军器。"

德佑十七年,岳峰重修大同卫箭库,在地基下掘出个陶罐,内有麻纸百张,皆是流民所画的尸山图。岳峰将其焚于城楼,烟柱冲天,三日不散。老卒说,那天的风里,仿佛有无数人在喊 "守城",像极了德佑十四年那个夏天,岳峰带着十三人潜入秘道时,桑干河故道里呜咽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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