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碎玉街总笼着一层旧绸子似的天光。
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青苔漫过砖缝,将半爿塌了的木牌楼染成青灰,倒像是谁遗落的旧帐幔。
陈帆挑着刻书匠的家什经过时,总爱往街尾那堆破铜烂铁里多瞧两眼——那里常能翻出些带字的旧物,虽多半是残页断简,倒也能给他的刻版添些古意。
那日他蹲在木箱前,指尖刚触到箱底一本蓝布封面的本子,便觉指尖一凉。
布面霉味刺鼻,掀开时簌簌掉着碎屑,露出底下泛黄的纸页。
字迹倒奇了,不是墨笔,倒像用烧黑的竹片硬划出来的,笔画歪歪扭扭,像被风吹乱的草。
陈帆翻了半本,竟没认出半个字,只觉那些线条在眼前爬,像活物似的。
"
小师傅好眼力。
"
身后传来沙哑的唤声。
陈帆回头,见是收旧物的老周头,正蹲在旁边啃炊饼。
"
这破本子我收了十年,前儿翻箱倒柜才见着。
你若喜欢,给五十文拿去——反正我也识不得上面的鬼画符。
"
五十文不算少,陈帆却咬咬牙应了。
他总觉得这蓝布本子里压着些什么,或许是前朝的诗稿,或许是某个穷书生的心事。
他把本子裹进粗布,挑着担子往家走,路过玄真观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撞得叮当响。
玄真观的张守一先生最会看阴阳。
陈帆从前刻《玉历宝钞》时,曾请他题过扉页,知道这老头儿虽穿得破破烂烂,眼里却有星子似的亮。
当下他抱着蓝布本子寻到观里,正撞见张守一蹲在台阶上用朱砂画符。
"
陈小师傅,可是来求平安符的?"
张守一抬头,道袍上沾着几点朱砂,像落了血。
陈帆把本子递过去:"
先生看看这字,可是古物?"
张守一的手突然抖了抖,朱砂笔"
啪"
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本子封面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
小师傅,这物件儿...怕有些来历。
你且把门窗关严,今夜子时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