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啸云策马转过山坳时,正逢晨光劈开云层。
现下已经是在一处驿站,正整装准备继续上路。
朝惊鸿透过纱帘望去,但见那人生得铁塔般魁伟,偏又套着文士般的苍青箭袖。
豹头环眼本显凶相,却被两道入鬓剑眉压出几分端方。
最奇的是他右耳垂悬着枚白玉环,随着马背颠簸轻叩玄铁护甲,倒像给这杀神嵌了块菩萨皮相。
朝惊鸿捏着手炉,目光扫过杨啸云腰间佛珠。
十八颗黑檀木珠用玄铁丝串着,每颗都刻着蝇头小字,倒像给亡魂刻的碑文。
这就是老皇帝“特意”
拨来的小队领队,最值得玩味的是他的姓氏,他姓杨。
杨本为大姓,但这位领队的杨便是当今皇后的杨,更是国舅的杨。
晨光漫过饮马驿时,朝惊鸿方看清杨啸云的真容。
策马颠簸,他月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狰狞的烙印——是官奴特有的“黥”
字,却被人用烙铁生生烫成了焦痂。
“杨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朝惊鸿靠着窗,在脑海中问道。
【让我想想......啊,世界线之前的史书有提过,说是......国舅的孙子,应该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好像是被赶出家门了。
】
充军了?
朝惊鸿动了动眉梢,没听说过皇家禁军会要贼配军,更像是......专门把他调过来的。
【其他人......其他人身上是不是也有刺青......?】
朝惊鸿忽地轻笑:“好热闹,有的刻着官奴印,有的烙着流放痕,倒像给我这棺材车凑了好几对门神。”
好地狱的笑话,系统默默换了个话题:【红红你看,他颈侧还有旧鞭痕!
】
小白猫蹲在妆奁上舔爪,一双鸳鸯眼却贼兮兮地盯着外面瞧。
“从左耳贯到锁骨,看着像是被浸盐水的牛筋抽的。”
朝惊鸿抬眼瞧了瞧,确定道,“看疤痕的痕迹......最少也有十年的伤痕了。”
鞭痕可不是会在军队行军中受的伤,朝惊鸿挑了挑眉,更何况是重到这么久都消磨不掉的鞭痕。
朝惊鸿打量这一行人的时候,杨啸云正倚着拴马桩擦拭佩刀,刀刃映出辕门处乱哄哄的光景——知微知彰两个人正一路小跑着添暖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几天越来越冷了些。
“头儿,这阵仗比送嫁还热闹。”
老李歪叼着草茎凑过来,铁勺敲得陶罐叮当响,“您说咱是送棺还是送亲?”
佛珠突然缠住铁勺柄,杨啸云手腕轻抖便缴了炊具:“舌头不想要,就剁了喂马。”
辕门处忽起骚动。
知彰捧着暖炉被门槛绊住,朝惊鸿掀帘探出半张脸,晨雾里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扣住车辕。
肖四郎噗嗤笑出声:“嗬!
这病西施的腕子还没我刀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