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惊鸿本就出身武勋世家,对名将如数家珍也不突兀。
只是从来轻声细语的人,突然间高声且阴阳怪气的背了一大段贯口,还是要周围人惊得没了声响。
“我告诉你,今天你趴在我脚下,不是因为你高风亮节,也不是因为你忍辱负重——只因为你这个凉薄的狗东西自食恶果而已!”
朝惊鸿掌中的卷轴纽头杵着他肿起的脸颊,一字一顿道,“你母亲横行霸道,为你争抢来东西的时候,你很高兴罢?你姐姐做了蠢事,惹得陆娘子伤心,从而使陆大郎君为了妹妹愤愤奔走时,你也很得意罢?”
“处处压了你一头的人,如今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吏员,你知道的时候心里一定很自得很猖狂罢?”
被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林明松忍不住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原本因为肿胀而发红的脸瞬间煞白,犹如被寒霜打过的残花,那被人戳中阴暗心事的窘迫与惊惶,如潮水般在眼底翻涌。
他双手慌乱地去抓那只踩在心口的脚,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挪开。
双腿在地上胡乱蹬踹,带起一片尘土,衣袍也随之凌乱不堪,发冠松动,几缕发丝散落下来,贴在满是汗水与泥污的脸颊上。
林明松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或是求饶,却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痛苦的闷哼。
每一次挣扎,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显得那么无力,狼狈之态尽显,如同一只被困住的、垂死挣扎的野兽。
朝惊鸿更用力地踩下去,看着他涨红又苍白下来的脸,大声道,“既然豢养了恶犬,那就得承担被恶犬反噬的后果,既然安心领受了之前的好处,那如今就得给我受着报应!”
“林明松,你的报应今天就来了!”
语毕,她翻腕将卷轴横过林明松脑后,没人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动作的,只知道衣袖翩飞一瞬,林明松已经端端正正跪在了地上。
之前暴起都能算作是盛怒之下迷了心神,可这一手就是武家功夫了,怎么一个病秧子有这么一手好武功!
要是让朝惊鸿听到这句话,怕不是能立刻笑出声来,不过是用了个巧劲,这算什么好武功?太没见识!
不过现在朝惊鸿忙着代替天道给报应,分不出眼神去给无关紧要的闲人。
朝惊鸿灵巧又一翻腕,圣旨卷轴在她掌中旋转一圈重归掌心,顺着抱臂的动作倚进她怀里。
这是个潇洒尽风流的姿态,再加上朝惊鸿遗传自父母的好样貌好身高,远远一瞧,谁不说一句好个飒爽女郎?
如果这位女郎不是在等人磕头谢恩的话,可能整体状态会更松弛些。
当然是朝惊鸿本人很松弛,底下跪着的和周围看着的很紧绷。
不过林明松也没有给别人再踹他一脚的机会,好不容易能大口呼吸,他头晕目眩跌坐在地,缓了好一会才恢复知觉——
这就更完了。
之前挣扎着的时候感受不到周围人针一样的目光,当然也可能是感受的到不过被忽略了,现在他回过神来,那针可就真的扎在身上了。
他死死垂着头,脖子上像是打了一层钢板般梗着,指甲抓在地面上,因用力过猛,指甲瞬间翻起,鲜血从指甲根部渗出,与尘土混在一起。
钻心剧痛袭来,他却顾不上,只慢慢挪动着身体。
朝惊鸿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快些,还是你想跟我去公堂?”
闻言,林明松一僵,却还是老老实实跪好磕头谢恩。
朝惊鸿笑了一下,她理了理裙摆,声音重新柔和下来,“早识趣些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