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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十年 第362章 立谢密为储

作者:探花大人 分类:游戏竞技 更新时间:2025-08-28 13:21:18 来源:抖音小说网

阿磐一惊,驀地仰头望那人。

那人的长眉依旧习惯性地蹙著,然適才眼里的请求已经没有了。

那样的请求不过片刻,这片刻之后就消失得乾乾净净,好似是她看错了,看了眼,也许那样的请求在掀天揭地的晋君眼里是从来也不可能有过的。

是,他身在高位,尊极贵极,能予夺生杀,宰割天下,怎会生出“请求”的神色呢?

他这辈子风生水起,更是极少去求过什么人吧。

此刻的谢玄神色认真,不似玩笑。

阿磐道,“可他还不到两岁。”

殷商不提,单说武王建国之初,封国七十一,单是姬姓就五十三国,封为诸侯时大都到了弱冠之年,还没怎么听说不到两岁的孩子就去分封就国。

可那人却说,“会有乳娘陪他。”

眸光坚决,没什么可容人置喙的。

小臂的疼,脊背的疼,连带著惊愕,担忧,焦灼,使她整个人都险些要战慄起来。

因此就极力克制著这疼,这愕,这焦灼,隱忍著心里翻滚著的惊涛骇浪,“离开晋阳,他就会死的!”

那人垂眸定定地朝她望来,“谁会杀他?”

谁?

先动手的便是这大殿的主人。

还有谁?

是崔若愚,是周褚人,是谢韶,是晋君嫡系。

所有晋君嫡系,无人不杀中山遗孤。

她硬著头皮,借用史书里封国的教训告诉那人自己的理由,“晋君的子嗣流落在外,必落人口舌,何况天下还未一统,若被人挟持,必被用来宰割晋国的天下。”

那人恍然,青铜般的指节兀自一松,放开了她的双臂,“阿磐,看著我。”

这几乎是从他心口里蹦出来的话,低沉,浑厚,泛著酸涩,无奈,忧伤,也压著力,把刀尖朝向了自己。

眼波流转间,那人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涌著万千种的情绪,恍然默著,静默了许久,才问,“他是孤的子嗣吗?”

也许在问她,也许在问自己。

这个问题搅扰著他有数年了,大抵每当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这样的搅扰就会从阴暗处冒出来,一次次地冒出,一次次地把他吞噬。

她心里的两个人又一次动手打了起来,打得叫囂,一人大声命道,“告诉他,不是!”

另一人坚决反驳,“不!绝不!这里没有人会容得下阿密!”

萧延年也从没当面告诉她阿密的身世,並没有啊,因此,这能算誆骗他吗?

那两个人廝杀得头破血流,一人说,“算,你个骗子!”

一人说,“不算,不算!”

她在那人墨色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在摇头。

她望著那人的双眼,望著那人的时候,一双眸子从清晰到模糊,从雾气迷漫到水光破碎,就在这片破碎的水光里,她听见自己呢喃说话,“我不知道。”

那人眸色黯然,“阿磐,你应过我,要坦诚相待。”

她知要坦诚,她不忍使他的华发再添上一根,不忍使他眉心的纹路再深上一分,不愿,可也不能啊。

她的坦诚会造就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阿磐憮然望著面前的人,“我只知道是姐姐的孩子,姐姐死了,我得把她的孩子好好养大啊。”

那人怔然问,“那样的人,你不恨她?”

她对云姜有过恨吗,当时是有的,而今过去许久,前行的路又添了许多新人,故此故人也就在心里慢慢地淡忘了。

她在那人怔然的眸光里回道,“云家对我有养育之恩啊。”

那人闻言定定,淡淡点头,“阿砚本该今日与我一同与诸王宴饮,可惜走了。”

继而笑了一声,笑得声腔破碎,“而今想来,是天意如此啊。”

阿磐怔然问道,“什么天意?”

那人微眯著眸子,神色不定,“既执意留他,不如,就立阿密为储,上承宗庙,下抚黎元,承继这晋国的疆土,可好?”

阿磐心里轰然一塌,脑中一时一片空白,为了验证阿密的身世,他竟出此下策,竟动了这样的心思吗?

非她贪恋权力,这是谁不能触碰的底线。

留谢密是要保全他的性命,晋国的江山是谢氏的,她为谢玄守著,也为谢砚守著,她心里永远都有一根弦,那就是中山萧氏永不能染指谢氏的疆土。

满腹悵然,百般的滋味都在心头,一重重地压下来,压得人不堪重负。

但抬起头时眸光坚决,不肯退让,“没有这样的先例,自周以来,唯有嫡长子承祀宗庙才会守得天下清平,阿砚即便不是嫡子,也是长子,阿密是弟弟,只求养在我身边,与挽儿作伴,只做个寻常的孩子。”

那人定定地垂眸看她,好看的薄唇也许在笑,也许没有笑,“是吗?”

半晌过去,却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再不知他想些什么了,不知究竟有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这夜月色如水,却分外难熬。

每每殿门响起的时候,总是叫人心惊肉跳。

这变故横生的关头,进殿稟报的能有什么好消息呢。

这夜进殿之后,大明台的殿门又开闔了两次。

第一次开门时,是谢允进了殿。

谢允进殿时垂头,一贯的目不斜视,有意放轻的脚步就在帘外停了下来,人也是一贯恭敬有礼地稟,“主君,魏太后歿了。”

那人笑嘆,“歿了啊。”

帘外的人拱手低声回道,“是,原要留半条命为祖辈守陵,可惜不爭气,抬回去没多久,就断了气了。”那人又笑,一双凤目似望著她,却又似在透过她看旁人,看帘外,看一个流连此处不肯走的魂,好一会儿问,“那个小的,还有气儿吗?”

帘外的人回道,“还有,灌了汤药,不许他死。”

既没有点明后续的处置,帘外的人便问,“尸首可要送回大梁?还请主君明示。”

那风姿卓绝的一张脸,不笑出酒窝的时候总是带著些拒人千里的冷峭。

好在长睫在昏暗的烛光里打下两排长长的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沉顿阴鬱,人默然片刻,凉凉薄薄地开了口,“孤,恶她已久。发覆面,口塞糠,丟进墓洞,铜浆封死。”

旁人死也就死了,幸得亲友收敛,得个全尸,不必去做个孤魂野鬼。

若是沙场战亡,也有朝堂抚恤优待,赏赐军功,恩及家眷,更是光宗耀祖。

权力是什么?权力是好东西,因而引得人趋之若鶩。

贏的人九死一生,臥不安席。

输的人呢?

输的人亡国灭种,门殫户尽。

发覆面,魂魄无顏见人。

口塞糠,使其不能诉冤。

魏太后筹谋半生,临了了不过也是这么个惨澹的结局。

谢允微微抬眸,领了命,便也就退下去了。

殿內仍旧只余下了她与谢玄,偶尔听得夜梟在不远处鸣叫,叫完了也就復归於寂静。

那人低著声,自顾自道,“孤头疾犯了。”

他有头疾,许久前就已经有了。先前还能一个人忍,如今事务繁杂,疼得就愈发频繁了。

每每这时候,她也坐臥不安,很不好受。

心中担忧著,就要起身,“我去请子期先生来。”

那人却蹙眉摇头,“病根不除,谁来也无用。”

他意有所指,阿磐听得明白。

病根就是阿密。

不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头疾就好不了。

阿磐连忙跪直身子,抬手为那人按蹺,但愿使他舒缓几分,忧心的事再不要问。

殿门第二次开,是谢韶进殿。

谢韶的脚步声比谢允要重许多,他腰间悬著的刀总是拍得鎧甲作响,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不假思索。

人就立在帘外稟,“人抓到了。”

大殿的主人缓缓睁眸,“什么人?”

来人冷笑一声,“披著斗篷,似有癆病的人。”

阿磐心里咯噔一声,正在按蹺的手就那么顿在了那人的额间。

披著斗篷似有癆病的人,还会有谁呢?

除了中山君,再没有旁人了。

大殿的主人问著帘外的人,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眸子却凝神望她,“如何了?”

帘外的人笑道,“就地斩杀,已经死了。”

阿磐头皮一麻,惊愕失色。

竟就这么死了吗?

原以为抵死不认,拖磨时间,该走的人总能走,总能设法离开。

他与赵敘不一样啊,赵敘去宗庙伏罪,谢完罪也就带著赵人去塞北了,来有来处,去有去处,终究是能知道归宿。

可萧延年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他去哪儿,於何处落脚,却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还有大志,也仍旧要谋夺天下。

只惦念著那样的身子早已是病弱之躯,但求他寻一方净土,去做个自在的閒人。

一处山野,一间柴屋,一株芭蕉,一盏明灯,不也就足够了吗?他在那样的地方,不也能过得很好吗?

没想到这一日竟就是诀別了。

兀然失神,一双手不知何时垂了下去,再回过神的时候,是大殿主人宽大的手覆上了她的心口。

他那双手,掌心宽大,指节瘦长挺直,根根分明。

她那颗惶然跳动的心就那么在那人的掌心之中暴露无遗。

那人微微失神,“你的心,跳得太快了。”

阿磐不知该回什么话,想去掰开那人的手,那人却不肯鬆开。

她身上伤有数处,抵不过那人。

那人还问她,“心神不寧,在想什么?”

她说,“在想今日的事,今日的事太多,有些累了。”

她回什么並不重要,那人象牙般的手此刻正抚住了她的下頜,沿著她的唇瓣,她的鼻尖,缓缓地往上滑去,最后在她的额间停了下来,那温凉的指腹在她额间抹了一下。

阿磐一时没能明白那人此间的深意,便就只是微微怔忪地瞧著,瞧著那人垂眸打量著自己那双玉一般的手。

人还没有全然回过神来,还在想,他在干什么呢?

却见那人打量了好半晌,好半晌后轻嘆了一声,“你见过他了。”

阿磐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来她的额间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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