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回忆录 第472章 这怎么还抢呢

张掖。

大马营草原的牧场，最早是由骠骑将军霍去病创建的，规模庞大。汉时，乃是皇家牧场。

北魏占据了河西走廊后，更是扩大了牧场规模。拓跋焘一朝，十数年在此养马两百万匹、骆驼百万峰，牛羊更是不可计数。

事实上，由于北魏当年一直将柔然压在脚下，更是降服了敕勒诸部，导致牲畜、皮毛等物一直是低价品。

六镇之乱时，凉州也遭受到了波及，北魏在这里蓄养的牲畜更是遭受到了多方劫掠，损失严重。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李爽进入关中，灭了侯莫陈悦，并且派遣大军进入凉州，接管了大马营草原，重新设立了皇家牧场。

如今，大马营草原牧场中蓄养三万匹战马和数十万头牛羊，乃是整个河西走廊最重要的军事后勤基地。

羊侃骑着战马，在草场之中穿梭，巡视着即将被用于远征的牲畜的状况。

这些年来，大马营草原牧场一直是周围草原部落觊觎的对象。毕竟，不到十年，这里的牲畜积累已然到了相当可观的地步。

甚至可以说，若是周围任何一个部落得到了这座牧场之中的物资积累，就可以让自己的部落有着质的腾飞。

不过，这座牧场并不是想象之中的蓝天草原之景，有着严格的管理制度和完善的仓储体系，周围的要隘之地，更是建造了坚固的堡垒，形成了严密的防御体系。

当年，阿那瓌败退到居延泽之后，有一度便想要侵入张掖，取得这里的物资。

可是多次试探之后，阿那瓌也不得不放弃，只能带着自己的残部，进行西征，占据西域。

羊侃检查完毕，回到了营帐之中。

帐中，达奚武、梁御、李远等十数位武将早已经在等候，甚至纥豆陵步蕃、契苾没藏、万俟普等藩将也在。

“上将军！”

羊侃刚刚踏入帐中，众将便行了一礼。

羊侃脸上露出了笑容，在这一声声上将军之中，听到的是对于战功的渴望。

不久之前，李爽率军南下，攻入建康，跟随李爽南下的将士也都得到了封赏。

不过这些将士之中，除了李爽本部的将士，多是河北和河南之兵，加上南下途中收服的江淮之地的兵马。这滔天的功劳与陇右兵而言，不沾一点。

众将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如何？”

羊侃问了一声，达奚武走了出来，拱手道：

“末将已然探明，居延泽周围的牧帐六千落，牛羊十余万头。阿那瓌一路西讨，收服了高车三万落后，将王庭设在了乌孙山，近来，似有将这六千落柔然部众迁回漠北之意。”

这话一出，众人都急了。

“上将军，不可让他们逃走，否则，必为大患。”

羊侃点了点头，对于众将的心情可以理解。

不过，要抓住这些柔然人，不在于军队的战力，在于居延泽离这里八百里，要想要在不惊动柔然人的情况下将之一网打尽，很是困难。

“当备选勇士、俊马，千里袭之！”

羊侃看着帐中众将，露出了笑容，喝问道：

“谁敢当之！”

……

雅仁知道了夸吕全面改变以往的外交策略，将吐谷浑可汗置于天可汗之下，并且接受军事征召后，便带着国中精锐翻过了扁都口，前来张掖听命。

吐谷浑雅仁翻过了祁连山，迈过了皑皑雪山，来到了张掖郡。

吐谷浑雅仁的专长是在外交，可身为吐谷浑王族，统帅兵马也是必须的。

包括他在内，麾下的吐谷浑将士在长途跋涉后都不好受。

不过，吐谷浑雅仁在到达之后，还是尽快去见了羊侃。

一路上，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牲畜交杂，充斥于野。战马如龙，在草原之上奔跑着，惊散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牛羊骆驼群。

看到这里的景象，吐谷浑雅仁终于明白了汉乐府诗中那千古悲歌的含义。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雅仁心中有着一股冲动，尽管他知道不该，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着，若是将这里都收归吐谷浑，那该多好啊！

到时候，吐谷浑必然会大兴，可与柔然、嚈哒并肩，乃至于与那天可汗争雄。

雅仁按捺着心情，来到了羊侃的大帐，便听到了帐中的吵闹声。

“老梁、老李，你们听我说，这事你们把握不住。”

“什么把握不住，我们都是跟大王的，凭什么有什么好事都被你达奚武抢先。”

“那能一样么！当初我跟大王的时候，你们在哪？老梁你还在喂马，老李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沟里窝着。”

“我喂马，你小子好多少，不就是个辎重兵么？”

“辎重兵不比你个马夫强！”

帐中的争吵越发激烈，看样子是要打起来了，吐谷浑雅仁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进去？

终究，吐谷浑雅仁还是走了进去。

众人也没有理会他，一进大帐，吐谷浑雅仁便站在一个如狮子一般的男人身边，问道：

“这是在干嘛？”

“他们在争谁出征居延泽呢！”

吐谷浑雅仁看了一旁，吵得的都是秦王府、天策府下的将领，没有争吵的都是藩将。

吐谷浑雅仁穿着打扮，与披头散发的藩将格格不入。

“那你们为什么不争呢？”

如狮子一般的男人不屑道：

“有我契苾没藏在，谁敢和我争！”

“……”

原来是早就内定了！

渐渐的，吐谷浑雅仁也从众人的争吵之中，听出了大概。

可越听，他就越觉得不对。

千里奔袭，急取柔然六千落？

稍有不慎，柔然那边反应过来，有所防备，很容易全军覆没啊！

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还一个个抢着去呢？

雅仁想了想他们好歹是新来的，要表现一下，咬了咬牙，拱手道：

“上将军，我们也出三百骑。”

契苾没藏立刻炸毛了，反对道：

“吐谷浑兵弱，你们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你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应该去读书当官，这事你把握不住。”

……

一番争论，雅仁到底还是没有拿到这“送死”的机会。

走出了大帐，雅仁刚才心中的那股悸动消失不见了。

君是虎狼之君，将是虎狼之将，兵是虎狼之兵！

吐谷浑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