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续生
后梁年间的濮阳郡,街头巷尾总能见着个怪人。这人身高七八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得像涂了层墨,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只留二三寸长,身上裹着件破布衫,刚到膝盖,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赤着脚在石板路上走,脚底磨得比鞋底还硬。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只听老一辈人说,他打小就在这城里晃悠,大家都顺着“怪人”的谐音,叫他“续生”。
续生从不跟人争长短,见着谁都咧着嘴笑。有人可怜他,塞给他铜钱、绢布,他转身就送给街边乞讨的老人、没饭吃的孩子;店家给他馒头、饼子,他也掰成小块,分给跟在他身后的流浪狗。他自己呢,饿了就捡些别人剩下的吃食,渴了就喝路边井里的水,晚上要么蜷在破庙里,要么躺在集市的屋檐下,活得像株野地里的野草,却总透着股自在劲儿。
濮阳郡每年四月初八有“浴佛节”,城里的集市会搭起戏台,耍杂技的、唱小曲的、卖吃食的挤在一块儿,比过年还热闹。这一天,续生总会出现在戏场里,可奇怪的是,往往这边有人刚在东头见着他蹲在地上看杂耍,那边就有人说在西头瞧见他给孩子分糖糕。
城里的富商张孝恭,总觉得这是大家看错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他偏不信这个邪。这年四月初八,张孝恭特意早早到了东头的戏场,盯着蹲在戏台底下的续生,又悄悄打发家里的奴子去西头、南头的戏场查看。
没一会儿,奴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都白了:“老爷!真……真邪门!西头和南头的戏场里,都有个跟续生一模一样的人,连破布衫上的补丁都一样!”
张孝恭赶紧亲自去看,果然,三个戏场里都有个“续生”,都在笑着看热闹,动作神情分毫不差。他这才服了,心里暗暗称奇:“这续生,怕不是个奇人吧?”
更奇的是续生能求雨。有一年夏天,濮阳郡连着三个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干得发枯,河沟里的水见了底,百姓们天天去庙里求神,可老天就是不下一滴雨。
这天中午,续生突然走到城外的田埂上,看着干裂的土地,蹲下身,把自己埋进刚翻出来的湿泥里——只露出个脑袋,浑身裹着泥,像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太阳底下。
百姓们围着看,有的说他疯了,有的说他在求雨。张孝恭也来了,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犯嘀咕:“这样能求来雨?”
可没想到,续生在泥里躺了约莫一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慢慢飘来几朵乌云,乌云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就“哗啦啦”下起了大雨。雨水浇在续生身上,他才慢慢从泥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泥,咧着嘴笑了,光着脚往城里走,身后的百姓们都跟着欢呼。
从那以后,百姓们更觉得续生不一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猪龙”——因为城里的集市旁有个大坑,一到下雨天就积满水,常有群猪在坑里打滚、歇脚,续生每天傍晚都会来坑里躺着,跟那群猪挤在一块儿,一点不嫌弃脏。冬天天寒地冻,下了霜,续生身上结着白霜,可等他睡醒,浑身会冒出热气,连身边的雪都能化了。
有一天夜里,北市的居民突然看见一家包子铺的灶火红得吓人,不是正常的橘红色,是那种透着亮的赤红,像要烧起来似的。有人担心着火,赶紧跑过去看——只见续生正蹲在灶膛边,光着膀子,把灶里的炭火往自己身上拢,炭火烤得他皮肤通红,他却一点不觉得烫,还伸手抓起几块烧红的木炭,在手里把玩,像捏着几块小石头。
“续生,你这是干啥?不怕烫着吗?”居民忍不住问。
续生抬起头,咧嘴笑了:“天儿冷,烤烤暖和。”说着,他把手里的炭火扔回灶膛,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赤着脚往集市外的大坑走去,身后的灶火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居民们看呆了,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事传开了。有人说续生是龙变的,能耐热;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来帮濮阳郡的百姓。可续生还是老样子,该捡吃食捡吃食,该分钱财分钱财,该去泥里求雨就去泥里求雨,一点没变。
张孝恭后来也常接济续生,给他人家做的新衣裳、新鞋子,可续生要么送给穷苦人,要么就放在一边,还是穿他的破布衫、光脚走路。张孝恭问他:“你为啥不穿新衣裳?”
续生笑着说:“新衣裳穿着不舒服,破布衫自在。钱财也是,我用不上,给需要的人最好。”
张孝恭听了,心里很受触动——他这辈子赚了不少钱,却总觉得不够,每天算计来算计去,活得很累,可续生一无所有,却活得比谁都自在、快乐。
后来,濮阳郡又遇到过几次旱灾,每次都是续生躺在泥里求来雨;遇到冬天特别冷,续生就去各家的灶膛边烤火,可从没人见过他受伤。百姓们都很敬重他,见着他都会主动打招呼,给他送吃的、喝的,续生也总是笑着收下,再分给更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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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没人知道续生最后去了哪里——有一年冬天,百姓们突然没再见过他,有人说看见他跟着一群猪往城外的山里走了,有人说他在一个大雪天,化作一阵热气消失了。可濮阳郡的百姓们一直记得他,记得那个裹着破布衫、能求雨、总爱帮人的“猪龙”续生。
其实,续生的奇,从来不是能分身、能耐热、能求雨,是他心里的“简单”和“善良”。他不贪钱财,不图虚名,只想着让自己自在,让别人好过。他告诉濮阳郡的百姓,也告诉我们:真正的快乐,从来不是拥有多少财富、穿多好的衣裳,是活得自在、过得心安;真正的不凡,也从来不是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地位,是心里装着别人,愿意伸出援手。
就像续生,他活得像株野草,却比任何名贵的花更让人记挂;他做的都是小事,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更让人温暖。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奇能异术,是那颗不被**污染、始终向善的本心——有了这颗心,就算活得平凡,也能成为别人心里的“奇人”;就算一无所有,也能活得顶天立地、快乐自在。
2、张佐遇奇叟与君胄入兜玄国
张佐遇青驴老叟
开元年间,前进士张佐常跟叔父讲起少年时的一段奇遇——那年他南下鄠杜,路过郊外时,见一条斜径上走来个老叟。老叟骑头青驴,驴的四蹄雪白,背上搭着个鹿皮囊,脸上带着慢悠悠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透着股不寻常的自在,不像寻常赶路的百姓。
张佐本就好奇,见老叟从斜径拐上正路,便忍不住上前搭话:“老丈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老叟只笑不答,牵着驴慢慢走。张佐追问了两三遍,老叟忽然回头,带着点怒气叱道:“你这少年人怎这般纠缠?我又不是盗贼或埋尸的恶人,何必非要知道我的来路!”
张佐连忙拱手道歉:“晚辈是仰慕老丈的气度,想跟在您身边多学些东西,绝非有意冒犯,您别生气。”老叟放缓语气:“我没什么本事教你,不过是活得久些罢了,说出来你怕是要笑话我潦倒。”说完,他翻身上驴,催驴快步往前走。
张佐见老叟要走,赶紧跳上马追上去,一路跟着老叟到了路边的客栈。老叟把鹿皮囊当枕头,靠在墙角打盹,还没睡熟。张佐赶路赶得口干舌燥,便去客栈柜台买了壶白酒,想起老叟刚才的话,试探着走过去说:“晚辈买了些酒,想请老丈一起喝两杯,不知您愿不愿意?”
老叟一下子坐起来,眼睛亮了:“这正是我喜欢的!你倒懂我的心意。”两人就着客栈的粗瓷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酒过三巡,老叟脸色更显红润,张佐趁机轻声说:“晚辈见识浅,要是老丈不嫌弃,能不能跟我说说您的经历?也好让我长些见识,别的我不敢奢求。”
老叟抿了口酒,望着窗外的暮色,慢慢开口:“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事倒不少,只是怕说出来你不信……”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驿马的铃铛声,老叟忽然住了口,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牵起青驴,不等张佐再问,便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满室酒香和张佐愣在原地的身影。后来张佐再去那片郊外,再也没见过骑青驴的老叟,只把这段奇遇记在心里,常讲给旁人听。
君胄入兜玄国
比张佐遇老叟更奇的,是另一段“耳中藏国”的故事——有个叫君胄的人,常爱在月下长啸,声音清越激昂,能传出去老远。一晚,他又在庭院里长啸,刚停下,就见眼前忽然多了两个三寸来高的童子。
童子穿着绿头巾、青披肩,身后跟着辆朱红车轮、青色车盖的小车,拉车的是头小红牛,车和牛也只有二三寸大,竟像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童子扶着车轼,对君胄行礼:“我们从兜玄国来,刚才听见您月下长啸,声音清激动人,心里十分仰慕,特来想跟您聊聊。”
君胄吓得后退一步,指着童子:“你们……你们刚才是从我的耳朵里出来的!怎么说是从兜玄国来?”
左边的童子笑了:“兜玄国在我们的耳朵里,您的耳朵哪能装下我们呀?”
君胄更懵了:“你们才二三寸高,就算耳朵里有国家,国人不都跟小虫子似的?”
“您可别这么说,我们兜玄国跟您的国家没什么不一样。”右边的童子说着,凑到君胄面前,把自己的耳朵凑过去,“您要是不信,就跟我们去看看,要是愿意留下,还能脱离生死之苦呢。”
君胄半信半疑,凑过去往童子耳朵里看——这一看,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童子的耳朵里竟藏着另一个天地!里面花卉长得繁茂,房屋连绵成片,清泉绕着山石流淌,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像幅活过来的画。他一时看呆了,下意识地伸手往童子耳朵里探,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一座繁华的城池前。
那城池的城墙高大,城楼雕梁画栋,街上行人往来,衣着神态都跟外界无异,只是所有人都只有二三寸高。童子引着他走在街上,街边有卖点心的小摊,有书声琅琅的学堂,还有人在河边垂钓,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君胄走得眼花缭乱,心里又惊又奇:原来真有这样藏在耳朵里的国度,竟比外界还自在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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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后来,君胄在兜玄国住了些日子,见那里的人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担惊受怕,活得通透又快乐。可他总惦记着外界的家人,便跟童子告辞。童子没多留,只送他到城门口,说:“您要是想回来,只要对着月亮长啸,我们就能听见。”君胄点点头,再一眨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庭院,刚才的一切像场梦,却又真实得让他难忘。
再后来,有人问君胄兜玄国的样子,他总说:“那地方不大,却藏着最好的安宁——没有纷争,没有烦恼,人活得简单又快乐。”而张佐遇老叟的故事,也常跟君胄的奇遇放在一起讲,听的人都忍不住感叹:这世上的奇事,远不止眼睛看到的那些;真正的自在,或许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或许藏在一颗不被世俗牵绊的心里。
其实,这两个故事从来不是为了讲“奇术”,是为了告诉我们:生活里总有不寻常的惊喜,关键是要有一颗愿意探寻、不被偏见束缚的心;而真正的幸福,也从来不是拥有多少财富,是活得自在、过得心安——就像青驴老叟的悠然,像兜玄国的安宁,简单,却最动人。
3、陆鸿渐
唐代竟陵城外,有条西江,江水清浅,岸边常生着丛丛芦苇。有一年秋天,一位僧人晨起在江边打坐,忽然听见芦苇丛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音细弱却执着。他拨开芦苇一看,一个襁褓裹着的婴儿躺在湿地上,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在断断续续地哭。僧人动了恻隐之心,把婴儿抱回寺里,收为弟子,悉心抚养。
这孩子渐渐长大,眉眼清秀,却总爱琢磨些旁人不注意的事——看茶叶在水里舒展的模样,听泉水滴落的声音,连寺里陶碗的纹路,他都能盯着看半天。到了弱冠之年,僧人让他自己卜一卦,定个姓名。他随手摇了蓍草,得“蹇”卦变“渐”卦,卦辞里有“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一句。他琢磨着“鸿渐”二字,觉得合心意,便以“陆”为姓,“鸿渐”为字,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叫“羽”——这就是后来被人称作“茶圣”的陆羽。
陆鸿渐虽在寺里长大,却没受限于佛门清规,反而爱游山玩水,走到哪儿都留意当地的茶——江南的碧螺春、蜀地的蒙顶茶、岭南的凤凰单丛,他都一一尝过,还记下茶叶的采摘时节、炒制方法,连煮茶的水该用山泉水还是江水,火候该大该小,都琢磨得明明白白。他写文章也极有灵气,描述一样东西,总能抓住最妙的细节,比如写茶,他说“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简单一句话,就把煮茶选水的门道说透了,渐渐在文人圈里有了名气,尤其在茶术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当时巩县有群陶工,知道陆鸿渐懂茶,就照着他的模样,烧制了瓷偶人,也叫“陆鸿渐”。这些瓷偶做得惟妙惟肖,有的捧着茶盏,有的倚着茶炉,买茶器的人都爱抢着要——据说买十件瓷茶器,才能配到一个陆鸿渐瓷偶。更有意思的是,集市上卖茶的人要是生意不好,就会把热水倒进陆鸿渐瓷偶里,好像这样就能沾到他的“茶运”,没多久生意真的会好起来。久而久之,陆鸿渐瓷偶竟成了茶市上的“吉祥物”。
陆鸿渐后来没留在寺庙,而是背着茶篓,游遍了大江南北。在江湖上,人们叫他“竟陵子”,念着他的故乡;到了南越一带,当地人敬重他懂茶,又送了他“桑苎公”的称号——“桑苎”是茶树的别称,暗合他一生与茶相伴的缘分。他走到哪儿,就把茶的学问传到哪儿,教农人种茶,教店家煮茶,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有个叫陆鸿渐的人,能把茶的门道说活了。
贞元末年,陆鸿渐走完了一生。可他留下的茶术,却像江边的芦苇一样,一代代传了下来。后来有人把他的茶学心得整理成《茶经》,成了世上第一部关于茶的专着,直到今天,爱茶的人还在念着他的名字,循着他的文字,品味茶里的清香与门道。
其实,陆鸿渐的传奇,从来不是因为他的姓名来自卦辞,也不是因为瓷偶成了吉祥物,而是因为他把一件简单的事做到了极致——他爱茶,不是把茶当谋生的工具,而是当成交心的朋友,用心琢磨每一片茶叶的脾气,每一缕茶香的韵味。他告诉我们:真正的热爱,能让平凡的事物变得不凡;而专注的坚持,能让一个人的名字,和他所热爱的事物,永远绑在一起,留在时光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就像茶一样,初尝可能微苦,细细品味,却有回甘——这或许就是陆鸿渐留给世人最珍贵的礼物。
4、贾耽
唐代宗年间,贾耽以宰相之职镇守滑台,他不仅为官清正,还博通古今,连卜筮、医药这类偏门学问都极为精妙,当地百姓都称他“贾相公”,既敬重又信赖。
滑台城里有户姓王的人家,家境殷实,老主人王翁本该安享晚年,却突然得了怪病——身子一天天消瘦,起初还能喝些稀粥,后来连粥都咽不下,每天只能靠喝半升鲜血维持性命。王家儿子急得团团转,拿出家里大半积蓄,四处张贴告示,重金招募能治病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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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消息传出去,两京(长安、洛阳)的名医、山东诸道的杏林高手,来了一拨又一拨。王家待他们极为优厚,每日好酒好饭招待,诊金给得比平常多三倍,可医生们要么诊不出病因,要么开了药方喝了没用,王翁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弱,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王家快绝望时,一个从剑南来的游医找上门。这游医姓陈,祖传三代行医,走南闯北见多了疑难杂症。他给王翁诊了十天脉,每天都围着病床观察,却始终皱着眉。最后,他对王家儿子说:“我家传的医术,自认为能解大半病症,可看你父亲的病,我竟摸不透根源——既不像气血虚亏,也不像邪祟缠身,难道是天定的灾祸,我这点本事治不了?”
王家儿子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陈大夫,您要是也没办法,我爹可就真没救了!”
陈医生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想起个人——你们滑台的贾相公,听说他博学多能,连冷门的医术都精通,说不定他能看出症结。只是他身居高位,咱们寻常百姓见不到他。你要是肯拿出五十千钱,我有个法子:这钱用来打点府里的小吏,等贾相公下次出行上香时,咱们用车子把你父亲载到他马前,让他看见。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我或许就能顺着他的话找到治病的法子。”
王家儿子此刻只求父亲能活下来,别说五十万,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当即点头应下。陈医生拿着钱,找到府里负责引路的小吏,说明来意。小吏知道贾耽体恤百姓,也没多为难,答应到时帮忙引个路。
没过几天,到了贾耽例行出行上香的日子。队伍从府衙出发,街上百姓纷纷避让。王家儿子推着载着王翁的小车,在小吏的示意下,悄悄停在路边。贾耽坐在马上,目光扫过人群,一眼就看见车上气息奄奄的王翁,脸色骤变,勒住马缰,正要开口问话。
可就在这时,监军使突然从后面赶上来,凑到贾耽身边,压低声音禀报军中急事。贾耽听着听着,注意力被转移,等说完事,马队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车轮子也跟着动了,他再想回头看王翁,已经被随从挡住了视线。
王家儿子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陈医生也叹了口气:“看来是没缘分……”
谁知刚过半个时辰,府里的差役突然找上门,说贾相公请他们带王翁去府衙。原来贾耽处理完监军的事,心里总惦记着路边那个病人,越想越觉得症状蹊跷,立刻让人去查是谁家的人,又让人把他们请过来。
到了府衙,贾耽亲自给王翁诊脉,又问了发病的时间、最初的症状,甚至连王翁平时爱吃的食物都问得清清楚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忽然笑道:“我知道了!老人家不是得了怪病,是去年秋天吃了太多未熟透的栗子,栗子壳的碎渣卡在胃脘里,日子久了化成瘀毒,瘀毒耗伤气血,所以只能靠喝血续命——这病看着凶险,其实不难治。”
说着,贾耽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陈医生:“你按这个方子抓药,用陈年米酒煎服,每天一剂,三剂之后,瘀毒就能化掉,再改服补气血的粥膳,慢慢就能好起来。”
陈医生接过药方一看,里面都是些寻常的活血化瘀药材,配伍却极为精妙,不由得心服口服。王家儿子按方抓药,给王翁服下,果然三剂之后,王翁就能喝下稀粥了,又调理了一个月,竟能下床走路,跟没生病时一样精神。
王家特意带着厚礼去谢贾耽,贾耽却没收,只说:“我为官一方,本就该为百姓解忧,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倒是你们,以后给老人吃东西,可得多留意,别再因小失大了。”
后来这事在滑台传开,百姓们更敬重贾耽了。有人问他:“相公日理万机,怎么连吃栗子积瘀这样的小事都能看出来?”
贾耽笑着说:“学问哪有大小之分?治天下和治小病,道理是一样的——都要用心观察,仔细琢磨,才能找到根源。要是连百姓的病痛都不上心,又怎么能管好一方土地呢?”
贾耽的故事,从来不是讲“高官会医术”的奇闻,而是告诉我们:真正的博学,从来不是装出来的噱头,是在每一件事上都肯用心;真正的为官,也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摆架子,是把百姓的难处放在心里。就像王翁的病,看似凶险,只要用心琢磨,就能找到解法;百姓的需求,看似琐碎,只要放在心上,就能办好。
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不用心的人。无论是为官还是做人,只要肯留心、肯负责,再难的事,也能找到破解的办法;再小的善举,也能温暖人心——这就是贾耽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道理。
5、治针道士
唐德宗年间,长安城有位姓王的朝士,这天骑马去衙门,刚出巷口,马突然受了惊,他没抓稳缰绳,“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脚狠狠磕在青石板上,当时就疼得站不起来——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连动都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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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拔针的瞬间,怪事发生了——针孔里突然冒出一缕青烟,像线似的飘了出来。王朝士只觉得右脚一阵发凉,接着浑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脸色变得惨白,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国医一看这情形,心里慌得没底,赶紧又搭脉,却摸不清脉象的变化,只能急得在屋里转圈:“这……这怎么会这样?按理说不该出岔子啊!”
家里人急得团团转,正准备再去请别的医生,门外忽然来了个穿青布道袍的道士,背着个小药箱,拱手说:“听闻府上有急症,我或许能治。”
国医正没辙,见有人上门,虽半信半疑,还是赶紧请他进来。道士走到床边,先看了看王朝士的脸色,又掀开被子,盯着右脚的针孔看了片刻,转头对国医说:“先生也是懂针灸的好手,可怎么这么轻率?人的生死穴位,差一分一毫都不行。你想啊,人身上的血脉就像江河,四通八达,针灸的时候,得找准最关键的‘渡口’才能通气血。你刚才扎的穴位,偏了那么一点,就把气血的通道给戳漏了。”
国医脸一红,连忙作揖:“道长说得是,是我一时大意,还请道长救救他!”
道士点点头,让仆人把床挪到屋中间,又仔细打量王朝士的左腿,指着大腿根一处微微鼓起的地方说:“这里气血淤积满了,我从这儿下针,能把刚才漏出去的气血引回来,到时候你刚才扎的那根针,会自己跳出来,能跳到房檐的木板上。”
说完,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手指捏着针尾,稳稳地往左腿那处扎进去,扎到一寸多深时,突然“叮”的一声——刚才国医扎在右脚的那根银针,竟从针孔里跳了出来,像长了翅膀似的,直直飞到房檐下,“啪”地粘在木板上。再看右脚的针孔,那缕青烟早已不见,针孔也慢慢合上了。
王朝士只觉得浑身一松,刚才的乏力感全没了,试着动了动右脚,虽然还有点麻,却不疼了,甚至能慢慢坐起来:“不疼了!真的不疼了!道长您太神了!”
国医和王家人都又惊又喜,赶紧拿出金银绸缎,要送给道士当谢礼。可道士却摆了摆手,笑着说:“我治病不是为了这些。”仆人端来一杯热茶,道士接过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背着药箱转身就走,等王家人追出去时,道士已经拐进巷口,没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王朝士逢人就说这件事,常感叹:“以前总觉得国医的本事已经顶好了,没想到还有道长这样的高人——他不仅医术精,还不贪财,这才是真本事、真君子啊!”国医也受了教训,往后给人针灸,再也不敢大意,每次都反复确认穴位,生怕再出岔子。
其实,治针道士的“神”,从来不是靠什么法术,是靠对医术的敬畏和极致的用心——他把血脉当成江河,把穴位当成渡口,每一针都不敢马虎。他也用行动告诉我们:真正的本事,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精准;真正的高尚,是有本事却不贪求名利。就像那根银针,看似普通,却在精准的把控下,救了人的性命;就像道士的背影,看似平凡,却在淡泊中,留下了最动人的善意。
这世上最难得的,从来不是“能做到”,是“能做好”;最珍贵的,也从来不是“有本事”,是“有本心”。无论是行医还是做人,只要守住敬畏心、用足真功夫,再平凡的事,也能做得不凡;再普通的人,也能活得顶天立地。
6、贞元末布衣
贞元末年的长安城,西市的“醉仙楼”里,总坐着个穿粗布长衫的布衣客。他不点菜,也不呼朋引伴,只靠着窗边,手里捏着个空酒杯,随口吟几句诗——有时是“春风送暖入屠苏”,有时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掌柜的听着高兴,就会给他添杯免费的米酒。
这人白天在酒肆里消磨,到了夜里,常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踉跄地回旅舍。旅舍里的人都觉得他怪,有的说他是落第的秀才,借酒消愁;有的说他是疯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整日醉酒。可他不管旁人怎么说,依旧每天去酒肆,依旧吟他的诗,喝他的酒,在旅舍里一住就是半载。
转眼到了素秋,长安的风刮得紧了,街旁的柳树叶子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天空高远得像块洗过的蓝布,偶尔有成群的大雁往南飞,叫声里带着几分凄凉。这天傍晚,布衣客又坐在“醉仙楼”的窗边,手里的酒杯空了,却没再吟诗,只是望着窗外的秋景,眼神发怔。
过了一会儿,有人看见他抬手抹了把脸——不是擦汗,是擦眼泪,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襟。邻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看在眼里,觉得奇怪,走过去问:“先生为何对着秋景落泪?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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