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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第53章 神仙五十三

作者:富家尔尔 分类:玄幻奇幻 更新时间:2025-11-13 08:57:06 来源:全本小说网

1、麒麟客

华山脚下的张家庄院,主人张茂实望着新雇的仆役王箓,心中纳闷。此人年过四十,手脚麻利得不像话,眼里永远有活计——窗棂的浮尘未落,他已搭了梯子擦拭;檐下燕子刚衔泥,他已备好清水置于巢下。月钱五百文,张茂实过意不去要加倍,王箓竟躬身推辞:“东家厚道,小人足矣。” 这一做,便是五年。王箓沉默如石,勤恳如牛,张家上下无人不敬。

第五年头上,王箓忽向张茂实长揖:“承蒙东家收留。小人本非困顿之人,只为禳解一场命数之厄,方来府上佣作。今厄运已消,当归矣。” 张茂实虽惊疑,亦不强留。

日落时分,王箓却又悄然折返,立于廊下暗影中:“感念东家五年恩义,无以为报。寒舍离此不远,内中略有景致可观,不知东家可愿随我一游?” 张茂实心头一跳,这闷葫芦似的仆人,何时如此神秘?他按捺好奇,低声道:“愿往!只莫惊动家人。”

王箓颔首,随手折了段青竹,削作三尺短杖,又以指为笔,蘸了不知何物,在竹身上蜿蜒勾画出朱红符文。他将竹杖递与张茂实:“握紧,闭目。” 张茂实依言闭眼,只觉杖身微热,脚下土地似棉絮般软陷,耳边风声骤起,猎猎如刀刮过面颊。待风声止歇,王箓道:“可矣。”

张茂实睁眼,惊得倒退一步——哪里还是张家院落?眼前奇峰耸峙,云海翻腾如沸,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嵌于绝壁之上,琉璃瓦映着霞光,灼灼刺目。更奇者,一条白玉长阶自云海深处蜿蜒探出,直铺到他脚下,阶上云雾缭绕,难测尽头。

“随我来。”王箓踏上玉阶。张茂实紧随其后。初时脚步轻快,行至中途,那玉阶竟变得陡峭异常,似一面竖起的镜子!每登一步,脚下便传来强大的吸力,如踏泥沼,肩头更似负了千斤巨石,喘息艰难,冷汗瞬间湿透重衫。回首来路,却是平缓如履平地。张茂实面如土色,扶膝急喘:“这、这登天梯,怎地上去如此艰难,下来却这般轻易?”

王箓驻足,目光穿透云霭,望向极远处:“东家此问,直指修行根本。世人求道,不正如这登阶?逆流而上,步步艰辛;若随波逐流,坠落只在瞬息之间。” 他声音低沉,字字敲在张茂实心坎,“我历劫七世,回望所弃躯壳,堆积如山岳;四海之水,半是我生生世世父母妻儿诀别之泪!然一念精诚,倏忽便是一世。形骸虽远,此心不忘精进,那仙途便也并非遥不可及。”

言语间,二人已登至仙宫深处。琼楼玉宇间,仙娥往来,衣袂飘飞,有童子捧上金盘玉盏,所盛仙果琼浆,异香扑鼻。张茂实恍在梦中。宴毕,王箓引他至一偏殿小憩。张茂实倦极,眼皮沉重如铅,朦胧中忽听一声清越长嘶,裂帛般划破仙宫寂静。他强撑精神望去,只见殿外云霞蒸腾处,一头通体如金的麒麟踏云而来,麟甲在霞光中流淌着火焰般的光泽。麒麟背上,端坐着一位头戴星冠、身披鹤氅的仙人,威仪赫赫。

仙人目光如电,扫过王箓,声如洪钟:“时辰已至!” 王箓神色一肃,对张茂实深施一礼:“东家待我至诚,本当引您同证大道。然您尘缘未尽,仙骨未坚,强留反为祸患。” 他自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入张茂实手中,“此中百镒黄金,助您营生。归去珍重!” 随即一声呼哨,那麒麟竟温顺伏地。王箓搀扶张茂实跨上麒麟背,令一黄衣童子执辔,自己则随行于侧。

麒麟四蹄腾空,踏云而行。张茂实只觉风驰电掣,云气扑面,不及细看,已落回自家院中。未及站稳,便听内宅传来震天动地的悲嚎!他心头一紧,疾步入内,只见满室缟素,妻子儿女正围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身嚎啕大哭——那停灵床榻上的,分明是他自己!

“东家速归躯壳!” 王箓低喝一声,猛地抽出张茂实怀中那根竹杖。张茂实顿觉一股大力推来,身不由己扑向床榻,直直没入那具冰冷的身体!

“咳、咳咳……” 白布下忽传出剧烈的呛咳。满屋哭声戛然而止,家人惊恐后退。张茂实挣扎着掀开白布坐起,只见满堂惊骇欲绝的脸。

“我……我方才腹痛如绞,” 他喘息着,强自镇定,“恍惚间似被什么召去……不知昏沉了多久?”

妻子扑到床边,泪痕满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取药的家仆回来唤你,你便无声无息……已整整七日了!都道你急病去了!” 她抚摸着丈夫温热的脸颊,恍如隔世。

张茂实默默望向窗外,庭院寂寂,唯余清风扫过石阶。王箓,麒麟,仙宫玉阶,尽如朝露消散。他悄然起身,趁无人留意,将怀中那袋烫手山芋般的黄金,尽数沉入后院深井。

翌日清晨,张茂实独自登上华山莲花峰。天边晨光熹微,倏然间,一片瑰丽无匹的彩云自峰巅蒸腾而起,云气翻涌,幻作车驾之形,霞光流转,瑞气千条,向着浩渺东海方向,疾驰而去,转瞬融入天际朝霞,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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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山风拂过他的衣襟,井中黄金沉甸甸坠着人心。张茂实终于彻悟:那登天玉阶上的“上难下易”,便是仙凡永隔的隐喻。仙人一念可越千山,凡尘七日已是死生劫数。

2、五谷仙缘

剑州临津县外有座荒颓古观,泥胎神像积满浮尘。村童玩耍至此,常朝神像扔石子取乐,唯王法进从不。这女孩儿自幼古怪,常踮脚为神像拂尘,偷供家中米粒摆上香案,对着斑驳泥塑喃喃自语。爹娘只当她痴气。

十岁那年,观里忽来了个云游女冠,青布道袍洗得发白。法进一见,如遇故人,围着女冠寸步不离。爹娘见她心诚,便托女冠照拂。女冠凝视法进良久,道:“汝名法进,当知敬畏。” 授她一卷《正一延生小蒙经》,飘然而去。自此,法进晨昏供奉,香火不断,更效仿古书,采松柏嫩叶充饥,竟日渐神清气爽,面有莹光。

几年后,剑州大旱。烈日炙烤下,千里赤地,饿殍塞道。米价飞涨如登天梯,十户倒有五六户挂起丧幡。村人饿得两眼发绿,漫山掘野葛、刨山芋,连苦涩的草根树皮都成了救命稻草。法进家中早已断炊,她日日采回柏叶,分与垂死的邻人,自己却愈发清瘦,眸中神光却更亮。

一日黄昏,法进正跪在古观残破的供桌前默诵经文,忽见三道青碧光华破开暮色,坠入院中!光华中走出三位青衣童子,眉目如画,周身清气流转。

“王法进,”为首童子声音清越如击玉,“汝禀赋仙骨,心向大道,精诚感天。上帝敕令,迎汝赴天庭听用!”

话音未落,法进只觉脚下土地化为无形,身体轻飘飘向上飞升!罡风扑面,身下山川急速缩小,赤黄干裂的大地、枯槁的村落、蜿蜒如死蛇的干涸河床,尽收眼底。哭声、呻吟声被呼啸的风撕碎,飘入耳中,字字泣血。她心如刀绞,不忍再看,闭目间,已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的云海琼楼之中。

大殿高耸入云,祥光瑞霭弥漫。天帝端坐宝座,威仪万方。侍者捧上玉杯,杯中霞光流转,异香扑鼻。法进依礼饮下,一股温润浩荡之气瞬间涤荡四肢百骸,饥渴疲惫一扫而空。

天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威严中透着悲悯:“人居三才之中,得天地之精,拥人身,生中土,是何等福缘!天运四时之气,地蕴五行之秀,生五谷百果滋养众生。然世人愚昧,不知感念天地养育之恩,轻贱米粟,厌弃桑麻,骄奢淫逸,暴殄天物!更有甚者,为求口腹之欲,残害生灵,烹宰无度,怨戾之气上冲霄汉!此等恶业,岂非自绝于天地?”

天帝目光如炬,投向殿外云海之下那片焦灼的土地:“今三川饥馑,饿殍遍野,正是人间轻贱五谷、自招恶报之显证!世人不知悔悟,反怨天尤人!”

法进伏地聆听,想起村中饿死的阿婆,想起邻家小儿啃食观音土胀毙的惨状,泪水无声滑落。

天帝叹息一声,目光落在法进身上:“汝生性仁厚,精诚向道。今命汝暂返下界,化身凡俗,将此‘珍重五谷、敬畏自然’之理,晓谕世人。若人心向善,天灾自缓;若执迷不悟,便是自取灭亡!”

天帝袍袖轻拂,法进只觉一股柔和大力将她托起,向下界坠去。风声在耳边呼啸,她落在一处龟裂的田埂上,已化作一个白发苍苍、满面尘霜的老妪。

她拄着根枯枝,蹒跚走进一片死寂的村落。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正瘫在枯树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老嫂子…省点力气吧,”一个汉子有气无力地摆手,“地都裂成龟壳了,说甚耕种?等死罢了。”

法进摇头,抓起一把滚烫的沙土,声音嘶哑却清晰:“天地生五谷,一粒粟,一滴汗,皆是天恩地德!今日之灾,非天不仁,实乃人心不古!轻贱米粮如粪土,奢靡挥霍无度,方招此罚!” 她指向远处光秃秃的山梁,“桑麻本可蔽体,却嫌粗陋,强索绫罗;鸡豚本足果腹,却贪口欲,滥杀生灵!怨戾之气,塞于天地,甘霖如何得降?”

她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滚烫的土里刨出几粒干瘪的稻种,捧在手心,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你们看,天地未绝人之路!这点种子,便是生机!若人人知悔,敬天惜物,勤耕不辍,地脉终有回润之时!”

农人们怔怔望着老妪手中那几粒渺小的种子,又抬头望望她眼中灼灼的光,死灰般的脸上,似有微弱的火星跳动。

法进走遍三川焦土,身形愈发佝偻,步履愈发蹒跚,声音却始终如清泉,流淌在绝望的心田。渐渐地,龟裂的田畴间,重新出现了微驼的脊背,人们挣扎着,将仅存的种子埋入滚烫的土中,如同埋下最后一丝微茫的期盼。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法进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终于回到临津那座荒颓古观前。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倚着斑驳的门框,遥望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嘴角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忽然,古观后山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三道熟悉的青色光柱自九天垂落,将法进笼罩其中。光芒里,她佝偻的身躯挺直,白发转青,皱纹平复,神采焕然如初。三位青衣童子含笑立于云端,躬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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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古观前,几株枯死的古柏旁,竟悄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村中老农指着天边久久不散的霞光,对懵懂孙儿絮语:“瞧见没?那是法进姑姑……她教咱们敬重每一粒米,莫负了老天爷的恩德啊……”

仙境不在云外,而在人间烟火里那份对造化的虔诚与珍惜。当世人学会以指尖捧起一颗谷粒如同捧起星辰,以心头敬畏一箪食一瓢饮如同敬畏天地律法时,那登天的云梯,便已悄然铺就在每一寸俯首耕耘的土地之上。

3东塘一碗粥

维杨地界,运河汤汤,十位富家翁的名号,在城里响得很。这十人田产不少,却无半点骄矜气,守着本分,知足常乐,既不钻营官位,也不贪求横财,偏生爱聚在一处谈玄论道。他们结为异姓兄弟,轮流做东,十日一聚,遍尝珍馐。

海内承平,岁月静好。十友的宴席越发精致:象牙箸碰着玛瑙碗叮当脆响,金齑玉鲙堆满琉璃盘,酒是三十年陈酿,琥珀光在夜光杯里流转。丝竹管弦昼夜不休,衣香鬓影缭绕庭前。

忽一日席间,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身麻衣补丁叠着补丁,泥污板结如甲,散发着一股酸腐气。老者枯瘦如柴,颤巍巍挨进门来,浑浊的眼珠怯生生扫视满堂锦绣。众人一愣,见他可怜,便添了一副碗筷在末座。他也不推辞,埋头便吃,喉结滚动如困兽咽食,汤汁沿着花白胡须滴落衣襟。席散,他佝偻着背消失在夜色里,无人问其来处。

此后每逢宴聚,这老叟必如影子般悄然落座末位。十友宽厚,依旧容他。如此蹭了九回酒食,众人只当他是个落魄老饕。第十次宴毕,老叟忽然离席,郑重向众人一揖到底:“老朽承蒙诸位不弃,白吃了九顿珍馐。明日请随我至东塘郊外,容我备些粗食薄酒,略表寸心。”

十友相视而笑,只当老头说醉话,却也好奇,应承下来。

次日天未亮,那麻衣身影果然候在约处。引着十人出城东行,初时堤柳拂面,渐行渐荒僻。芦苇高过头顶,泥泞小径蜿蜒,露水打湿了锦缎鞋面。十友眉头微皱,仍耐着性子跟随。

日上三竿,眼前豁然出现两间茅屋。苇秆为墙,茅草覆顶,歪斜欲倒。屋前泥地上,胡乱支着半片破席权当桌案。老叟掀开草帘,捧出一只豁口粗陶盆,盆里是半稠白粥,热气稀薄;又摆上几只缺口陶碗,粗粝扎手。

“寒舍简陋,怠慢诸位了。” 老妪搓着手,指甲缝里尽是泥垢。

十友呆立当场。为首的陈员外脸皮发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老丈盛情,只是……” 他瞥了眼那盆寡淡的粥,又望望同伴们沾满泥浆的华服下摆,终是没忍住,“我等尚有俗务,就此告辞。” 几人转身欲走,衣袂带起的风几乎掀翻破席上那盆粥。

“慢着!” 老叟的声音陡然清亮,如金石相击。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他佝偻的脊背不知何时挺直,浑浊老眼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衰颓?他伸手指向茅屋:“诸位既已践约至门前,何妨入内稍坐?此粥虽薄,亦是老朽一番心意。”

网友面红耳赤,进退维谷。终是陈员外一咬牙:“罢了,喝一碗再走便是!” 他率先撩开草帘,低头钻进茅屋。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其余几人掩鼻跟进。

茅屋低矮昏暗,地上坑洼不平。十人挤坐于草垫,局促不安。老叟亲自执勺,为每人盛了大半碗粥。那粥色如清水,米粒稀疏可数。众人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啜了一小口——

霎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自舌底炸开!仿佛春日新雨洗过的嫩芽初绽,又如深涧寒泉涤荡肺腑。四肢百骸的浊气被这清流一冲而散,连日酒肉积滞的昏沉一扫而空,灵台从未如此清明!十人目瞪口呆,再顾不得仪态,捧起粗碗,将稀粥喝得涓滴不剩,连碗底都舔得光亮如洗。

老叟捋须微笑,眼中似有深意:“粥味如何?”

“琼浆玉液不过如此!” 陈员外脱口而出,声音竟微微发颤,“老丈……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话音未落,茅屋四壁的苇秆如活物般舒展、褪色、化为缕缕青烟!屋顶茅草飞旋升腾,化作漫天流霞。破席矮桌寸寸碎裂,绽出温润玉光。十友惊觉自己竟端坐于白玉雕成的莲台之上!

老叟立于云端,麻衣化作星纹道袍,白发转青,面容清癯如古松,周身清气缭绕。他俯视着惊骇欲绝的十友,朗声道:

“吾乃东华帝君座下司命真君。尔等十人,家资丰厚而心慕清虚,不逐名利,本是难得。然日日珍馐,口腹之欲日盛,道心亦不免蒙尘。故化身贫叟,九次叨扰,观尔等待人之心——所幸尚有几分真淳,未逐我于门外。今日这碗薄粥,非为果腹,乃洗尔等膏粱之腻,开尔等壅塞之窍。”

真君袍袖轻拂,十只盛过粥的粗陶碗自莲台飞起,悬于十友面前。碗身裂纹处流淌着金色光晕,内壁竟显出各自姓氏,古朴如篆。

“此碗伴我历劫,今赠尔等。盛满时不过清水,倾之则有琼浆。然需谨记——” 真君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琼浆之甘,非在玉液,而在持碗之心。若存骄奢,碗中便是刷锅水;常怀素朴,白水亦有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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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语罢,云霞四合。真君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投入东方天际那轮初升的旭日之中,消失不见。

十友恍然惊醒,发觉仍挤坐在东塘郊外那两间破败茅屋里,手中紧紧攥着那只粗粝的陶碗。碗底,几粒未化的糙米粘着,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自那日起,维杨十友轮值做东,必亲手熬一大锅白粥待客。米是寻常新米,水是山涧清泉。十人围坐,捧起那曾盛过仙浆的陶碗,细细品味粥中清甜。说来也怪,每每心绪浮躁时啜一口粥,便觉灵台清明;城中富户闻此奇事,争相效仿“食粥会”。

4、异香客

终南山子午谷深处,新罗人金可记的竹篱小院,总飘着奇异的香气。这异乡人原是宾贡进士,却弃了锦袍玉带,终日一袭素麻道袍,荷锄栽花。他种的草木也怪:有花似金铃,风过无声却暗香袭人;有果如墨玉,入口清苦后回甘如蜜。谷中樵夫偶尔窥见,他常闭目静坐于花丛,膝头摊着卷《道德经》,唇无声动,周身清气氤氲,仿佛一尊沐着山岚的玉像。

三载花开花落,金可记忽驾一叶扁舟东归故国。众人只道仙踪已渺,不料次年春风又将他吹回终南。麻衣依旧,眉宇间却更添几分出尘之气。他行踪愈发飘忽,或赠药于深涧垂危的采药人,或施粥于风雪阻路的行脚僧,所求者无不应允,却无人能伴他翻越一道山梁——那身影总在云雾深处一闪,便再也寻不着了。

大中十一年冬,长安城落了大雪。一纸素笺忽呈御案,墨迹清峻如竹:“臣金可记,伏奉玉皇诏敕,授英文台侍郎,来年二月廿五日,当离尘升举。” 宣宗览表惊起,丹陛下的暖炉熏不散脊背升起的寒意。他急遣中使,捧诏入山征召。

子午谷竹篱前,金可记对煌煌天威躬身却步:“山野之人,岂敢污秽宫阙?” 中使强求玉皇诏书一观,他淡然道:“天书云篆,非凡目可窥,亦不留尘寰。” 宣宗闻报,愈觉神异,再遣中使,携四名绝色宫女,并香药金帛,浩浩荡荡送入谷中,名为“供奉仙师”。

小院立时喧腾如闹市。宫女们莺声燕语,金丝锦缎映得陋室生辉,御赐的龙涎香、苏合香堆满案头,浓烈得盖过了院中草木清气。金可记只取一间偏狭静室,闭门不出。任门外环佩叮咚,娇声软语,他心如古井,唯诵经声隐隐透出门隙。

深夜,值夜宫女蜷在回廊下,常被静室内奇景骇住——明明只得一人,却闻清谈笑语交错,间或琴声泠泠,似有高山流水之意。偶尔门隙泄出一缕光,竟见室内云气蒸腾,隐约有数个绰约身影对坐,衣袂流光非世间所有。宫女惊疑窥探,门内立刻声光俱寂,只余一室清冷月光,与案头袅袅的孤烟。

二月廿四,谷中草木无风自动。金可记焚尽御赐香药,浓腻甜香呛得宫女们连声咳嗽。他推开所有窗扉,山风涌入,卷走最后一丝宫廷气息,只余下满院草木倔强的冷香。

翌日清晨,霞光初染峰峦。两名中使强压心头悸动,叩响静室门扉。三叩不应,斗胆推门——室内空荡如洗!唯见窗扉洞开,案头清茶尚温,蒲团犹存坐痕。仰头望去,东天云海翻涌,一道七色云柱自小院冲天而起,直贯霄汉!云柱中隐有白鹤盘旋,清唳之声裂帛般响彻山谷,久久方绝。

宫女们手中金盘玉盏“哐当”坠地。御赐的龙涎香药散落尘埃,被山风一吹,顿失所有气味。谷中经年不散的异香,此刻却丝丝缕缕升腾,缠绕着那通天云柱,飘向目力难及的琼楼玉宇。

宣宗闻讯,亲临子午谷。人去庐空,唯见金可记手植的奇花异卉,于早春寒风中灼灼怒放,清气直透肺腑。皇帝俯身细看一株金铃般的奇花,指尖沾染了冷冽芬芳。他忽然彻悟:这异客遗下的草木之香,远胜宫廷百盒香药;其心志之坚,更非人间富贵可染。金可记所求的,不过是子午谷中这一方清净,连飞升之期亦坦然相告,无惧亦无恋。

终南山岚起落,云柱仙踪早成樵夫口中的传说。唯谷中花草岁岁荣枯,幽香如缕。那香气非兰非麝,似在低语:真正的仙缘,不在九重丹诏的荣光,而在心无一物的澄明;纵有泼天富贵、倾城颜色近在咫尺,心香不染尘者,方得见云外天梯。金可记带走的,不过是终南一片云;留下的,却是对人间所有“俗香”的清冷叩问。

5书蠹拒仙记

弘农杨真伯,自小便是个书里刨食的痴人。别的孩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他独爱一头扎进书堆,常读得烛泪堆满铜盘尚不自知。爹娘忧他熬坏身子,藏过他的书卷,吹灭他的灯火。真伯竟趁着夜色翻出后窗,背上几卷最爱的典籍,一路向南逃去。

他在洪州、饶州一带的荒寺破观里流连,寻得半间蛛网密结的偏殿安身。窗纸早被风雨撕烂,他便借着月光诵读;腹中饥鸣如鼓,便饮山泉充饥。如此半年,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两簇不熄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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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太平广记白话故事请大家收藏:()太平广记白话故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中秋之夜,荒寺浸在寒凉的清辉里。真伯蜷在断墙下,借着破窗透入的月光,指头在残破的书页上艰难挪移。二更时分,窗棂“笃笃”轻响。他浑然未觉,心神早沉入字句的深海。片刻,朽坏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梳着双髻的青衣少女悄然步入,周身似笼着一层薄雾。

“郎君安好。”少女声音清泠,打破一室寂静,“我家女郎久居洞庭云水深处,素仰君子清骨如雪,志坚似玉。知君至此,特遣婢子相邀,愿叙清话。”

真伯的眼珠粘在书页上,连眼皮都未曾撩动一下。青衣女静候半晌,只得悄然退去,融入门外的月色里。

三更鼓过,一股奇异的冷香悄然弥漫开来,非兰非麝,倒似深秋夜露凝在霜菊上的气息。环佩叮咚,如碎玉轻撞,由远及近。青衣女再次推门,低声道:“女郎亲至。” 话音未落,满室骤然一亮!一位少女盈盈立于门内,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头戴一顶碧云为底、金凤展翅的冠子,光华流动,似有烟霞氤氲;身着紫云织就的广袖长衣,日月纹样随步生辉,清冷光芒映得四壁生寒。

少女径自走到真伯破旧的木案前。那书呆子依旧埋首书卷,仿佛案前立的不是天仙化人,只是一缕穿堂而过的月光。少女凝视他片刻,眼波流转,似有期待,又似幽怨。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拈起案头一方粗劣石砚。青衣女立刻铺开一卷素白诗笺。

少女提笔蘸墨,腕底风生。笔锋游走间,竟有细碎星芒自笺上迸出,如萤火明灭。墨迹流转,字字珠玑,冷香愈发馥郁。最后一笔落下,她深深望了真伯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环佩声再起,清光倏忽收敛,冷香亦随风散尽,荒寺重归破败寂静。

直到晨光熹微,真伯方从书卷里拔出神魂。他伸个懒腰,这才瞥见案头砚下压着的素笺。笺上墨痕未干,数行清丽小字跃入眼帘:

> 幽兰在空谷,本自无人识。

> 只为馨香重,求者遍山隅。

字迹飘逸,似有烟水之气缠绕笔端。真伯捏着这来历不明的诗笺,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却也不过是水过无痕。他随手将其夹入常读的《南华经》中,便又沉浸入另一卷书海。

几日后翻书,那诗笺竟不翼而飞!唯余几点幽微冷香,固执地萦绕在泛黄的纸页间。真伯翻遍书箧亦无所获,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时光荏苒,真伯终返故里,闭门苦读,竟得高中。一日整理旧书,翻至《南华经》那页,忽觉指腹触到一点微凸的硬物。定睛细看,书页夹缝里竟嵌着一小片温润晶莹的紫玉!玉质内隐隐流动着云霞纹路,握在掌心,一缕清寒直透肺腑。那日洞庭女郎衣袂间的异香,案头迸溅的星芒,笺上如烟如水的墨迹,霎时潮水般涌回脑海。

他猛地顿悟——那夜荒寺,他错过的何止是一场清谈?那环佩叮咚,那冷香馥郁,那紫衣星冠,分明是云水洞庭间一段千载难逢的仙缘!那首诗,是试探,是期许,亦是仙人低回的怅惘:空谷幽兰,馨香自持,原不必求人赏识;她踏月而来,只为酬答他清骨如玉的知己,他却浑然不觉,吝于抬首一顾!

真伯紧握紫玉,立于书斋窗前。窗外市声喧嚣,而他的心神已飞越关山,直抵洞庭浩渺烟波。他仿佛看见那紫衣仙子独立水云深处,衣袂飘飘,正隔着万丈红尘,对他投来似悲似悯的一瞥。

从此,他案头多了一枚紫玉镇纸。每夜秉烛,清辉洒落,玉中云霞似在缓缓流转,冷香若有若无。真伯伏案依旧,笔尖沙沙,却常于墨字间隙,神思飘向那不可及的云水之乡。他成了书蠹,亦成了仙缘的守墓人。

世人皆道仙踪难觅,却不知仙缘如风,拂过红尘只在一瞬。杨真伯的案头烛火,曾照彻仙娥真容;他指尖书页,曾托起云霞墨痕。可当机缘叩门时,他的眼与心,皆被方寸字句砌成的高墙牢牢困锁。那页夹入书中的诗笺,终究未能点醒梦中人,只化作一片冰凉紫玉,镇住他后半生的怅惘——原来最深的迷障,并非仙路迢遥,而是沉迷书卷时,对身外天光云影的浑然不觉。有些门扉只为无心者敞开一次,错过,便是碧落黄泉,永隔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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