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苏煦在舱底刻下第四道正字。
这是离京后养成的习惯,碎木簌簌落进江涛,他突然想起那夜红烛下,陈翊说:"
煦字从火,可燎原。
"
而今这火种,终是烧回了他的三月初六。
第17章
六月初七,苏煦的马车碾过闵州地界最后一道山梁。
车帘掀起时,扑面而来的腐土气混着蝉鸣,惊飞了枯树上啄食腐鼠的乌鸦。
官道旁歪斜的界碑上,"
闵州"
二字被风雨蚀得只剩浅痕,倒像是老天爷随手划下的嘲弄。
"
公子,前头就是闵州城。
"
堂侄苏诚指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墙,"
看着还不如咱们钱塘镇的牌楼气派。
"
苏煦摩挲着袖中机关木鸢——翅骨里藏着陈翊的调令,此刻被汗浸得发潮。
三日前他故意在驿站留下刑部官凭,此刻想来,那方青玉印该是沉在漳河底,与陈翊送的翡翠镯作伴了。
离京那日,魏小侯爷送来闵州的任命,依依不舍。
坐着小侯爷赠的鎏金马车行至洛阳,便换了牛车。
过潼关时仍遇流民劫道,苏煦亲眼见着个妇人将襁褓中的婴孩塞进他怀里,转身冲向官兵的刀戟。
那孩子脖颈挂着半枚铜钱,正面"
干明通宝"
背面刻着"
丙辰"
——正是他入国子监那年。
"
闵州三任知县暴毙。
"
堂弟苏明远翻着邸报,"
去年大旱,今春又逢蝗灾......"
车轱辘突然陷进泥坑,惊起路边刨食的野狗。
苏煦掀帘望去,见枯树下蜷着具尸首,褴褛衣衫下露出森森白骨,腕上还系着褪色的端午绳。
他突然想起陈翊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