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2章 卡戎之眼

雷克斯融入“卡戎之眼”港口站深处那更加混乱的脉络中。这里的通道不再规整，如同巨兽体内盘根错节的肠道，时宽时窄，上下错层，依靠简陋的金属梯、晃动的悬索桥甚至需要手动操作的货物升降平台连接。墙壁几乎被层层叠叠的荧光涂鸦、闪烁的全息广告、以及各种语言的粗糙标识完全覆盖，内容从武器改装到记忆删除服务无所不包。

空气中的味道也更加复杂刺鼻，除了之前的混合气味，更增添了浓重的香料、腐烂食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非碳基生物的化学信息素味道。各种语言的交谈声、讨价还价声、工具敲击声、以及从不远处某个敞开门扉的场所里传出的、节奏怪异仿佛能扭曲感知的音乐声，与回廊本身那无处不在的数据低语背景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喧嚣。

他按照脑海中记下的坐标序列，小心地穿梭其中。那坐标并非具体的门牌号，更象是一串路径指令：左转三次，下一个下降平台，穿过标有叁只眼睛符号的拱门，避开散发甜腻粉红色雾气的区域……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遵循一个古老而隐秘的仪式，每一步都踏在秩序与混乱的边缘。周围投来的目光愈发复杂，好奇、冷漠、贪婪、警惕……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个“生面孔”正被无数双眼睛评估着。他尽量保持镇定，目光低垂，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留意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穿过一个弥漫着蓝色静电火花、堆满了废弃服务器机架的狭窄通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环形广场。这里的光线主要来自广场中央一根巨大的、不断流淌着混沌数据流的半透明晶体柱，以及四周店铺自行发出的、光怪陆离的霓虹招牌。

而这里进行的“贸易”，让雷克斯之前看到的那些所谓“诡异商品”都显得小儿科。

广场边缘的摊位上，一个个透明容器里封存着不同颜色的、如同液态光般流动的“记忆情感片段”，商贩们大声吆喝着它们的“口味”和“纯度”：“刚剥离的初恋悸动！保质期三天！”“限量版挫败感！来自一位破产巨头！”“战争创伤 PTSD 精华！劲道十足！”

更远处，一些店铺提供着“记忆植入”或“情感体验租赁”服务，顾客躺在简陋的座椅上，头上连接着粗大的线缆，脸上浮现出或狂喜或惊恐的表情，身体不时剧烈抽搐。

甚至还有公开拍卖“人生时间线碎片”的，全息投影展示着某段记忆中的精彩瞬间，竞拍者争相出价，只为获得短暂“成为”另一个人的体验。

整个广场就像一个疯狂的情感与记忆菜市场，人类最珍贵的内心世界在这里被明码标价，切割零售，无限复制，导致其价值以惊人的速度通胀和贬值。——这就是“记忆通胀”的字面体现？

雷克斯感到一阵反胃和深深的悲哀。情感和记忆，本该是定义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核心，在这里却成了最廉价的消费品。

他注意到，许多长期滞留在此的人，眼神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空洞和饱和感，仿佛经历了太多他人的情感体验，反而失去了自我的锚点，变得麻木而混乱。

坐标指引他穿过这个光怪陆离的广场，走向对面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

这个角落的店铺明显少了很多，灯光也更加昏暗。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些，那无处不在的数据低语在这里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了。

他的目标，是角落里一扇毫不起眼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的圆形舱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形状看起来……与他脑海中那个荧光符号的中心光点有些相似。

是这里吗？“零号”的所在地？

雷克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期待。他左右看了看，附近似乎没有其他人。他伸出手，试探性地向那个凹槽按去——他并不知道是否需要什么信物或验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门的瞬间——

“第一次来‘低语市场’？就想直接敲响‘缄默之门’？”

一个沙哑、低沉、带着一丝古怪电子杂音的声音，突然从他侧后方一个堆满废弃记忆晶体的阴影里传来。

雷克斯猛地缩回手，警惕地转身，同时摆出防御姿态。

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蠕动，站了起来。那是一个身材高瘦、披着破旧肮脏帆布斗篷的人形生物，脸上戴着一个覆盖了大半张脸的、结构复杂的呼吸面罩，镜片是深黑色的，看不到眼睛。他/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仿佛关节缺少润滑油，手中把玩着几枚闪烁着微光的记忆碎片，像盘核桃一样让它们在手心碰撞摩擦，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别紧张，小子。”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嘲弄，“每个新来的菜鸟都会对那扇门产生兴趣。但通常，敲响它的人都没能再走出来。”

雷克斯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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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时光折价请大家收藏：()时光折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一个捡破烂的，专门回收那些……通胀得太厉害，没人要的记忆边角料。”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碎片，发出干涩的笑声，“你可以叫我‘废料佬’。倒是你……身上带着一股子……新鲜的‘锈蚀’味和……嗯？某种更奇怪的……‘余烬’的味道？从外面来的？惹上麻烦了？”

废料佬的用词古怪，但精准地描述了他的状态。雷克斯心中一动，这个人不简单。

“我在找一个人。”雷克斯谨慎地开口。

“来这里的谁不是呢？”废料佬嗤笑一声，“找仇家？找债主？还是找……‘微光’？”

提到“微光”时，他/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试探。

雷克斯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废料佬向前走了两步，离开了阴影范围。他/她的斗篷下摆扫过地面，露出了一双改装过的、带有反关节结构的金属义足。“小子，在这回廊里，谎言是最容易被通胀的东西，一秒不到就能变得一文不值。你身上的‘味道’骗不了人。你刚从‘外面’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上还带着‘议会’清理者追猎的腥臭味，还有……某种更古老的、让我这老骨头都不舒服的‘虚无’印记……而现在，你想找这扇门。”

他/她用一根包裹着绝缘胶布、指尖却是精密机械爪的手指，指了指那扇暗沉的圆形舱门。

“给你个忠告，菜鸟。”废料佬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些，“‘缄默之门’后面不一定是你要找的答案，更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代价。‘微光’最近自身难保，‘熵增’加速，什么都变得不可靠了。有些记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废料佬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熄了雷克斯刚刚升起的希望，却又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信息。他似乎知道很多，但又语焉不详。

“你到底知道什么？”雷克斯追问，“‘零号’是谁？是不是他/她让我来这里的？”

听到“零号”这个称呼，废料佬把玩记忆碎片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面罩下的黑色镜片似乎微微转向雷克斯，仿佛在重新审视他。

“零号……”他/她沙哑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他已经很久不用这个代号了。而且……他通常不会直接招募你这样的……‘新鲜货’。”

突然，废料佬猛地转向广场方向，侧耳倾听状，尽管他/她戴着全覆盖的面罩。

“啧……麻烦的清洁工来了……”他/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带着明显的厌恶和警惕。

雷克斯也立刻感知到，广场那边的喧嚣声中，似乎插入了一种不和谐的、规律且冰冷的脚步声，以及某种低能量武器保险被打开的细微嗡鸣声。几个穿着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人正在快速穿过市场，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视着人群。他们的制服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那种气质雷克斯绝不会认错——是“议会”的清理者！他们竟然真的渗透到这里了！

废料佬迅速将手中的记忆碎片塞进斗篷口袋，猛地推了雷克斯一把，力道大得惊人。

“不想变成真正的‘废料’就快滚！从那边垃圾通道走！”他/她指向角落一条更加阴暗、堆满废弃管线和箱子的狭窄缝隙，“一直向下！别回头！”

说完，废料佬自己则迅速融回身后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清理者的目光已经扫向这个角落！

雷克斯来不及思考，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垃圾通道！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他似乎听到废料佬那沙哑的声音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入他的耳膜：

“去找‘摆渡人’……就说……‘废料’介绍的……或许他能帮你找到……‘通胀的源头’……”

“废料佬”究竟是谁？是敌是友？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零号”已经很久不用这个代号？这意味着什么？

“议会”清理者为何突然出现在此？是追踪雷克斯而来，还是有其他目的？

“摆渡人”又是谁？“通胀的源头”指向何处？

那扇“缄默之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雷克斯能否在清理者的搜捕下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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