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折价 第1章 逐渐消退

短暂的跃迁带来的感官错位逐渐消退，救生舱引擎的轰鸣也转为低沉的背景嗡鸣。雷克斯瘫在冰冷的座椅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与疲惫。急救药剂的效果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虚脱和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的透支感。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观察窗外。

预期的繁星点点或壮丽星云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视觉奇观。

救生舱正平稳地航行在一片广袤、幽暗的虚空之中，但这虚空并非空无一物。无数巨大无比、半透明状的、仿佛由记忆和数据流构成的“管道”或“纤维束”纵横交错，蜿蜒伸展向视野尽头。它们缓慢地脉动着，内部流淌着五彩斑斓、却又令人不安的混沌光流，时而凝聚成清晰却转瞬即逝的影像碎片，时而又溃散成毫无意义的噪点风暴。

这些巨大的“数据纤维”之间，漂浮着无数难以名状的造物：有的象是废弃的空间站被某种晶体状物质增生包裹；有的如同巨鲸骨架般的生物舰船残骸，内部却闪烁着人工灯光；更有一些完全由不断变化的光影构成的、仿佛海市蜃楼般的结构体，没有实体，却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这里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上下左右，所有的结构都呈现出一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扭曲感，仿佛空间本身在这里也是可被编辑和通胀的变量。

空气中（如果这救生舱内的空气还能算“正常”的话）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象是臭氧、旧纸张、某种甜腻的香料以及无法形容的、属于“信息”过载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

这里就是“回廊”？

导航屏幕上的坐标确认了这一点，目的地标识为一个闪烁的光点，标注着【端口：卡戎之眼 - 低熵区】。

救生舱正自动驾驶，沿着一条相对稳定的、由两条稍细些的暗紫色数据纤维构成的“通道”向前滑行。偶尔会有一些细小的、无法辨认的碎片轻轻撞击在舱体外壳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雷克斯挣扎着坐直了一些，开始检查救生舱的系统。能源还剩不少，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生命支持系统稳定，正在缓慢地帮他恢复身体状态。导航系统被锁定，无法更改目的地。通讯系统一片死寂，只能接收特定频段的加密信号，但自那条神秘的“送货员”信息后，再无任何消息。

他尝试回忆那条信息的内容：【“送货员”：货已收到。清理程序加速。“熵增”不可逆。前往“回廊”。“零号”见。】

“货”无疑是指他拼死激活并发送出去的“源点”坐标。有人接收到了，并且确认了。但“清理程序加速”……是指“议会”加大了对“微光”和他这类“异常”的清除力度？还是指深渊下那个存在（如果未被爆炸毁灭）采取了更激烈的行动？

“熵增不可逆”……这个词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终极意味。在信息理论中，熵增代表混乱度的不可逆增加，最终走向热寂。用在这里，是否暗示着“情感贴现”所导致的混乱已经无法挽回？或者有着更深层的、关乎宇宙法则的可怕含义？

而“回廊”……眼前这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乎正是某种意义上的“信息回廊”，一个记忆和数据被无限存储、复制、扭曲、通胀的地方。这里是“微光”的据点？还是一个中立的、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

“零号”……会是发出信息的人吗？他/她/它要在“回廊”见自己？

无数疑问盘旋，却没有答案。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只能被动地随着水流前行，不知终点是深渊还是彼岸。

救生舱的速度开始减缓。前方，那两条暗紫色的数据纤维汇聚之处，出现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结构体。

那是一个由无数粗犷的金属板块、废弃舰船部件、甚至小行星碎片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大而不规则的太空站。它如同一个寄生在回廊数据纤维上的、笨拙而顽强的金属肿瘤，表面布满了各种型号的对接舱口、闪烁的霓虹标识、以及延伸出来的临时支架和天线阵列。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飞船如同依附在鲸鱼身上的藤壶，停靠在那些支架和对接器上。

端口：“卡戎之眼”。

救生舱接收到引导信号，缓缓靠近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19-G”的小型对接舱口。气密锁对接，咔哒一声轻响，完成了连接。

舱门滑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浪：引擎的余音、金属的摩擦声、某种听不懂语言的叫卖声、以及一种持续不断的、仿佛无数人低声窃窃私语的背景音——那似乎是回廊本身数据流动的声音透过结构传导而来。

雷克斯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他检查了一下身边，除了身上这套破损不堪的维生服，以及维生服内置的简陋工具和那枚已经碎裂、失去能量的数据存储器，他一无所有。

他走出救生舱，踏入一条狭窄、昏暗、充满油烟和金属味的通道。空气循环系统显然不怎么样，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的混合物。通道两侧是各种店铺和摊位的入口，闪烁着全息投影的招牌，售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从常规的零件补给，到标注着“新鲜记忆碎片”、“情感浓缩剂”、“二手人生体验”的诡异商品，甚至还有声称能提供“数据幽灵”附魔服务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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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时光折价请大家收藏：()时光折价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形形色色的生物穿梭其中：大部分是人类或常见人形种族，但也有一些完全超出雷克斯认知的、由机械、能量体甚至纯粹信息流构成的存在。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警惕打量，有的则完全沉浸在回廊那无处不在的数据低语中，眼神空洞。

这里的气氛诡异而繁忙，仿佛一个建立在信息垃圾场上的黑市。

雷克斯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这身明显经历过恶战的联邦制式维生服（尽管没有任何标识），以及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迷茫，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显得有些扎眼。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评估着他的价值与威胁。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所谓的“零号”，或者任何可能与“微光”有关联的人。

但他该如何着手？像无头苍蝇一样打听“零号”？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感到一筹莫展之际——

他的目光被通道墙壁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涂鸦吸引住了。

那并非随手的乱画，而是一个用特殊荧光颜料绘制的、复杂的几何符号。

这个符号……与他之前在“青壤”前哨，海叔和阿木最后留下的那个代表“危险”与“等待”的古老符号，有七分相似！但细节上又更加复杂，并且在符号中心，多了一个小小的、正在不断变化形态的光点！

雷克斯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巧合？还是……指引？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面墙壁，假装系鞋带（虽然他的维生服并没有鞋带），仔细观察那个符号。那中心的光点似乎并非简单的颜料，而更象是一个微型的全息投影装置，正在按照某种规律闪烁着。

当他靠近到一定距离时，他维生服内部一个几乎废弃的、用于接收附近设备信息的次级传感器，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极其短暂、能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定向信号脉冲！

信号的内容并非语言或数据，而是一个简单的坐标序列，指向这个港口站的更深处。并且，在这信号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余值”波动频率——与沈余和陈时相关的频率！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这里用这种方式联络他！很可能是“微光”的人！或者……就是那个“零号”？

雷克斯压下心中的激动和警惕，迅速记下那个坐标序列。他站起身，目光扫视周围，没有发现明显在观察他的人。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各种怪味的空气，定了定神，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信号指引的方向，迈步融入港口站深处那更加混乱、更加光影迷离的街道之中。

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阴影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兜帽长袍、身形完全隐藏在暗处的人，缓缓收起了手中一个正显示着雷克斯实时位置和生命体征的小型探测器。兜帽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符号是谁留下的？是友军的指引，还是另一个陷阱？

“零号”究竟是谁？他/她/它为何要在此见面？

港口站中隐藏着多少势力？“议会”的清理者是否已经渗透至此？

沈余和陈时的“余值”波动为何会出现在指引信号中？他们是否也在这个诡异的“回廊”之中？

雷克斯能否顺利找到接头人，揭开“回廊”和“记忆通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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