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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来绕去,穿过熟悉陌生的回廊小径,最终停在了李府深处一个僻静的院落前。
这里没有护卫把守,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香,混合着院中老槐树盛放的花甜味,这香气时不时被窗内传出的咳嗽声打断。
这院落静得让人心慌,与应有些迟疑:“我们就这样进去?”
哪吒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沉沉地投向那扇虚掩的木门:“她等很久了。”
他站在院门前,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与应看见他犹豫许久才终于抬手,推开那扇木门。
院中景象映入眼帘。
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伫立中央,树干上刻着几道高低不一的划痕,无声地记录着某个孩童蹒跚的成长。
树下的石桌略显孤寂,上面放着一盏莲花灯,灯芯早已燃尽,只留下一圈如泪痕般的蜡泪。
窗内,一道身影正低头专注地做着针线,银白的发丝从鬓角垂落,在晨光中几乎透明。
“娘。”
窗内忙碌的身影猛地顿住。
殷素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抬起头,眼中瞬间盈满了光:“吒儿……”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与应身上,“这就是……”
“与应。”
哪吒简短地介绍,轻轻推了推师妹的后背。
与应急忙上前,行礼:“夫人好。”
殷素知已快步走出房门,伸手扶起与应:“好孩子,快进来坐。”
屋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和岁月的沉淀。
角落里放着褪色的布老虎、蒙尘的拨浪鼓、色彩不再鲜亮的纸风车……目光触及墙上挂着的一幅小小的画,与应的呼吸微微一滞。
画中的孩童约莫三四岁,扎着活泼的双髻,额间一点鲜艳的朱砂,正高举着一只布老虎,笑得无忧无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画纸早已泛黄,边角却平整如新,显然被主人无数次温柔地摩挲,珍重地保存。
“坐这儿。”
殷素知拉着与应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鹅黄色裙子,“我按吒儿说的尺寸裁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与应接过裙子,触手生凉,质地却异常柔软。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哪吒,后者正倚在门框边,目光沉沉地落在母亲发间那刺目的银丝上,眼神复杂难辨。
“你如何知道我尺寸的?”
与应忍不住问。
哪吒扯了扯嘴角,视线终于移开,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不是背过你吗?”
一次就记住了?与应心中微动。
殷素知看着他们,眼中漾开笑意,从一旁的针线筐里取出软尺:“来,再量量肩宽,腰身或许还能再收一点。”
与应安静地站着,目光扫过梳妆台上一个打开的小木匣,匣中整齐地排列着各色丝线,最上面一卷,是鲜艳夺目的正红。
“今日是吒儿生辰。”
殷素知边量着尺寸,边轻声道,“他天不亮就来了,发间系着崭新的发带,在我这院门前……转了好几圈,就是没进来……”
殷素知笑着摇摇头,量完最后一处尺寸,转向那个倚在门边的身影:“吒儿,过来。”
哪吒身体绷紧,与应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似乎在克制着细微的颤抖。
殷素知却已拿起一把木梳:“发带有些松了。”
终于,哪吒缓缓迈步,走到母亲身前,顺从地在矮凳上坐下,微微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