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为药 第17章 狼王的条件

暗桩被拔，血淋淋的警告让公主府的气氛绷紧至极限。云曦指间那枚赤玉焰纹佩几乎要嵌入掌心。谢知玄杳无音讯，林清墨语焉不详的警示，德妃母子步步紧逼，如今听雪楼的阴影再次笼罩……她如同置身黑暗丛林，被无数双嗜血的眼睛窥视。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破局。赫连铮，是眼下唯一可能撬开的缝隙，尽管这缝隙后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会见赫连铮，风险极高。北狄使团馆驿被多方势力严密监控，公开拜访绝无可能。云曦沉思良久，目光落在案头一份关于皇家珍兽苑的文书上——三日后，苑中将有一批西域进贡的珍稀猛兽抵达，由鸿胪寺协同北狄使团部分成员参与查验，以示两国“友好”。这是一个绝佳的，也是唯一可能避开耳目的机会。

三日后，皇家珍兽苑。各类猛兽的低吼与奇异禽鸟的鸣叫交织，空气中弥漫着野性与草木的气息。云曦以巡查贡品安全为由到场，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在众多官员和使团成员中并不显突兀。她状似随意地巡视，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正在查验一头西域雪豹的赫连铮。他今日未着北狄官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胡服，更显身形挺拔，琥珀色的眼眸在打量猛兽时，闪烁着与打量猎物时无异的锐光。

云曦缓步走近，停在距离赫连铮不远不近的位置，目光也落在那头焦躁踱步的雪豹身上，仿佛自言自语，声音却清晰可闻：“困于笼中，利爪虽在，亦难展雄风。”赫连铮闻言，侧头看她，脸上并无意外，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用同样不大的声音回应：“殿下此言差矣。真正的猛兽，懂得蛰伏，等待笼门开启的瞬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笼子，未必困得住所有‘猎物’。”

“哦？”云曦挑眉，终于转向他，“副使似乎意有所指。”赫连铮挥手让随从退开几步，靠近云曦，压低声音，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如刀：“殿下不必绕弯子。你寻我，无非为谢先生下落，为漕运之谜，为那枚……或许已不在你手中的‘赤玉焰纹佩’。”他精准地道出云曦的核心关切，信息灵通得令人心惊。

云曦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副使既知本王来意，想必也有所赐教？”赫连铮轻笑，把玩着手中验兽的铁尺：“赐教不敢。只是想与殿下做一笔交易。我告知你谢先生大致去向，以及临河镇漕运背后，我那位好王兄与你国中某些人的勾当。甚至，‘碧落’之毒的线索，我亦可奉上。”

“条件？”云曦言简意赅。赫连铮停下动作，琥珀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侵略性：“我要殿下，应我一件事。”他微微前倾，气息带着草原的凛冽，“秋猎大典之上，若我北狄三王子部族提出求娶昭华公主，以固盟好，请殿下……不要拒绝。”

空气仿佛凝固。猛兽的低吼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云曦瞳孔微缩，直视着赫连铮那双充满野性与志在必得的眼睛。她终于明白，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互市，不仅仅是削弱大王子，他更想借此机会，将她这位大雍战神、皇帝长公主，变成他个人权力棋盘上最重的筹码！

“你想让本王，成为你夺取北狄大权的踏脚石？”云曦声音冷若冰霜。赫连铮毫不避讳：“互惠互利而已。殿下嫁于我，可保边境数年安宁，可借我之力清除内患。而我，得殿下相助，如虎添翼。这难道不比殿下独自在这龙潭虎穴中挣扎，最终可能香消玉殒要好得多？”他的话语充满诱惑，却也冰冷刺骨。

云曦沉默了。风声、兽鸣、远处官员的谈笑，都变得模糊。她想起谢知玄留下的“勿念”，想起永昌侯府的尸体，想起暗桩兄弟流淌的鲜血……牺牲一人，或许真能换取暂时的平静，甚至扭转乾坤。但，那是将她自身的意志与命运，彻底交予他人之手。她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所有犹疑与挣扎已被压下，只剩下属于昭华公主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傲骨：“赫连铮，”她直呼其名，字字清晰，“本王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更不会将自身命运系于他人裙带之上。你的条件，恕难从命。”

赫连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眸光沉冷下去，四周温度仿佛都随之降低。他盯着云曦，缓缓道：“殿下可想清楚了？拒绝我，你可能失去最后的机会，失去谢知玄，甚至失去……更多。”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不劳副使费心。”云曦转身欲走，姿态决绝。就在她迈出两步之时，赫连铮带着一丝不甘与复杂情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即便我告诉你，谢知玄此刻可能身陷‘鬼哭峡’，你也坚持己见吗？”鬼哭峡！那是临河镇附近一段水流湍急、匪患丛生的险峻峡谷，是漕运线上的毒瘤，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云曦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地名牢牢刻在心里，继续向前走去，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青松。赫连铮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绯色背影，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欣赏与更深的算计。笼中的雪豹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仿佛在呼应着这压抑而充满张力的氛围。拒绝了赫连铮的交易，前路似乎更加艰险，但云曦知道，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接下来，无论鬼哭峡是真是假，是陷阱还是希望，她都只能依靠自己，去闯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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