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起西凉 第3章 龙之逆鳞

深秋的陇山，寒意已浸透草木。

轩辕谷深处，却涌动着与时节不符的炽热。

自庄羽与姜冏勘定此地，不过月余，这片曾只有樵夫药农偶尔涉足的隐秘山谷，已悄然变了模样。入口的野狐峡被更细密地修整过，看似杂乱的灌木丛下，藏着三道交错的绊马索与十数处伪装的陷坑 —— 这是庄羽根据姜冏提供的山地防御经验，亲自带人布设的第一道屏障。

穿过伪装的谷口，豁然开朗的谷地中，五座巨大的土坯工坊已具雏形。工坊顶覆盖着厚厚的松针与泥土，远看与山坡浑然一体，只有凑近了，才能听见内里隐约传来的锻打声 —— 那声音被刻意控制在低沉的节奏里，混着谷中溪流声，不仔细听几乎难以分辨。

工坊旁，依山开凿出的洞穴被巧妙地伪装成天然崖壁，洞口挂着藤蔓，内里却分作三层：上层储放着刚锻出的成品兵器，中层堆满了铁矿石与木炭，下层则是匠人们的居所，铺着干草，虽简陋却干净。李匠头正指挥着学徒，将一批新淬好火的长刀搬进上层洞穴，刀柄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温度。

“都轻着点！” 他压低声音呵斥，“忘了二公子的吩咐？半点火星子都不能飘出谷外！”

更深处的溪流边，二十名护卫正进行着严苛的山地作战训练。他们穿着与草木同色的短褐，手持刚出炉的新式环首刀，在姜冏亲自设计的障碍阵中腾挪闪转。领头的护卫长赵虎，正是庄凯从新兵中挑出的悍勇之辈，此刻他正挥刀劈砍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刀光闪过，树干应声而断 —— 他手中的刀，比寻常环首刀更长半尺，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刀身弧度更缓，却透着一股慑人的锋芒。

“这‘轩辕刀’，真带劲！” 赵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比我之前用过的老式环首刀锋利十倍！”

这便是庄凯结合后世记忆，督造的第一批改良兵器 —— 轩辕刀。

为了造出这柄刀，庄凯费了不少心思。他让李匠头将西域传来的 “百炼钢” 技法与中原的 “灌钢法” 结合，先以熟铁为骨，再将生铁液灌淋其上，反复锻打融合，使刀身兼具韧性与硬度；刀身弧度特意放缓，更适合劈砍重甲，同时保留了前端的尖锋，可刺可斩；刀刃采用局部淬火，刃口坚硬锋利，刀背却保持韧性不易崩裂；刀柄加长至一尺二寸，可单手握持，也可双手劈砍，更适合骑兵冲锋；最关键的是，刀身上被庄凯要求开出三道血槽，不仅能减轻重量，更能在劈砍时快速放血，增加杀伤力。

第一批一百柄轩辕刀刚出炉时，庄凯亲自试过。他一刀劈断了三块叠在一起的铁甲，刀身竟完好无损，连他自己都暗赞：这穿越者的知识，总算没白费。

此刻，这些凝聚着庄氏心血的利刃，正藏在轩辕谷的洞穴里，如同潜龙的爪牙，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天。

谷外，天水郡的明面上，庄氏的布局也在稳步推进。八千郡兵按部就班地在冀县校场操练，每日的口号是 “保境安民，防备羌胡”，操练内容也多是队列与基础攻防，看起来与寻常郡县的防务别无二致。只有庄凯知道，其中三千名精壮，是他从数万人中挑出的锐士，暗中已接受了三个月的强化训练，装备着轩辕谷早期产出的兵器 —— 只是在校场操练时，他们都换上了普通的制式刀枪。

一切都在按“明暗双线”的计划稳步推进，直到深秋的一场骤雨，打破了这份平静。

那是十月初十，雨丝如麻，打湿了冀县城的城墙。一个浑身泥泞的驿卒连滚带爬冲进太守府，带来了一个让整个庄府瞬间冻结的消息：

“郡…… 太守大人！不好了！王国…… 王国带了数万贼兵，避开官道，从天水西侧险僻山道钻出，占了齐寿山！”

议事厅内，庄霸捏着那份沾满泥水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王国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此人原是韩遂旧部，当年随北宫伯玉叛乱，被皇甫嵩击溃后流窜西凉，专以劫掠为生。其人残暴嗜杀，所过之处，村舍成墟，百姓遭殃，是西凉官府最头疼的悍匪。只是此人一向在陇西与汉阳郡交界处流窜，从未敢靠近天水腹地，如今突然率数万之众盘踞齐寿山，其心可诛！

“齐寿山……”庄霸猛地将急报拍在案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地方离陇山主峰不过两日脚程，离轩辕谷…… 更是近在咫尺！”

他看向庄凯，眼中寒光凛冽：“子毅，你最清楚轩辕谷对我庄氏意味着什么。那数万贼兵，就像一群饿狼蹲在了咱们的粮仓外！”

庄凯脸色铁青。穿越者的记忆告诉他，历史上的王国并未在194年袭扰天水，这显然是蝴蝶效应的结果。他更清楚，齐寿山地势险要，俯瞰天水郡西南要道，王国在此屯兵，绝非只为劫掠 —— 恐怕是庄氏这些年在天水的动作，终究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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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潜龙起西凉请大家收藏：()潜龙起西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父亲，” 庄凯霍然起身，手按腰间轩辕刀的刀柄，“王国此举，分明是冲着我天水郡而来！必须趁其立足未稳，一举荡平！孩儿愿率三千精锐，即日发兵，上山讨贼！”

“不可！” 姜冏立刻出声阻拦，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大公子，王国虽为流寇，但其麾下核心悍匪有数千人之多，皆是百战余生的亡命之徒。齐寿山山势陡峭，贼兵只需守住几处隘口，我军仰攻便是自取其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更重要的是，轩辕谷的工匠与兵器，绝不能暴露！若强攻不下，贼兵溃散奔逃，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闯入陇山……”

庄羽接口道：“姜功曹所言极是。我军新兵虽勇，却缺实战经验；轩辕刀虽利，却未列装全军。硬拼，正中王国下怀。”他看向庄霸，“当务之急，是确认轩辕谷是否已被察觉，同时摸清齐寿山的布防。”

庄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他知道，两个儿子与姜冏的顾虑，句句在理。

“好！”他一拳砸在案上，声音斩钉截铁，“子仁，你带十名死士，立刻前往轩辕谷！传令李匠头：工坊熄火，全员入洞，加固防御！若遇贼兵窥探，格杀勿论！记住，谷在人在，谷亡……”

“儿臣明白！”庄羽眼神决绝，“若谷口失守，儿臣便引爆洞中的火油，与贼兵同归于尽！”

“子毅，” 庄霸转向长子，“你从斥候营挑二十名好手，都是去过齐寿山、熟悉地形的。给你们两日时间，摸清楚齐寿山的布防：贼兵大营在哪？粮仓在哪？水源在哪？有多少哨卡？特别是通往陇山的路口，有没有贼兵布防？”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告诉他们，能带回情报，赏百金；若被发现，立刻自毁，绝不能泄露半个字！”

“姜冏，”最后，他看向功曹，“你负责粮草军械，要多少给多少！但记住，明面上，一切如常！郡兵照旧操练，城防该修修，市集该开开。对外就说，王国不过是流寇过境，太守府已派人招安，安抚民心。”他冷笑一声，“要让王国觉得，我庄氏怕了他！”

“诺！” 三人齐声领命，转身离去。

庄羽没有丝毫耽搁，换上一身猎户装束，带着十名精挑细选的家将，趁着暮色钻进了通往陇山的密林。他们脚程极快，沿途避开所有可能的村落，专走野兽出没的小径，腰间的短刀与背上的弓箭，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庄凯则直接去了斥候营。他点的二十名斥候，都是从西凉边军退下来的老兵，熟悉山地潜行。庄凯亲自给他们斟酒，沉声道：“此行凶险，我不多说。记住，你们带回的不是地图，是我庄氏的命。” 斥侯们一饮而尽，将酒碗摔碎在地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姜冏的动作更为隐秘。他让人将粮仓里的粮食分装成小批，以“赈济灾民” 的名义运往城南的几个仓库；又让铁匠铺日夜赶工，打造的却都是些锄头犁耙，只是每柄农具的铁料，都比寻常的厚实几分 —— 那是为了紧急熔铸兵器准备的。他还特意让人去城中最大的酒肆“醉仙楼”，让几个心腹“抱怨”：“听说那王国带了好几万人，太守府怕是拿他没办法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齐寿山。

王国的大营扎在齐寿山主峰的平台上，数万贼兵漫山遍野地搭着帐篷，看起来声势浩大。此刻，王国正搂着一个从附近掳来的民女，在大帐里喝酒。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一套由虎皮制成的大衣。

“大哥，” 一个独眼副手进帐禀报，“山下传来消息，那庄霸果然怕了咱们！城里都在说，太守府要招安咱们呢！”

王国哈哈大笑，将酒碗摔在地上：“什么狗屁太守？不过是个靠着董卓上位的废物！老子当年跟着北宫将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他一脚踹开怀里的女子，站起身，“传令下去，明日再派一千人下山‘借粮’，就去冀县城外的几个庄子！我倒要看看，这庄霸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就在他大言不惭之时，二十名庄氏斥候已像壁虎般，贴着齐寿山的峭壁，开始向上攀爬。他们的目标，是山腰间的一处哨卡 —— 那里是通往主峰大营的必经之路。

而在数十里外的轩辕谷，庄羽正指挥着工匠们将最后一批轩辕刀搬进山洞同时命人放下洞口的藤蔓，关上石门，如此从外面便看不出山洞。马巨带着护卫们，在谷口的密林中布设好了最后一道陷阱 —— 那是用削尖的竹片与藤蔓制成的绊马索，一旦触发，竹片便会弹出，直刺咽喉。

夜，越来越深。

陇山的风，带着寒意，吹过轩辕谷，吹过冀县城，吹过齐寿山。一场关乎庄氏存亡的暗战，已在无声中拉开序幕。而那条潜藏在陇山深处的 “龙”，已悄然竖起了逆鳞，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亮出爪牙，撕碎眼前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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