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种被噪音包裹的安全感中,意识逐渐模糊,滑向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的前兆。
就是一种极其突兀的、尖锐的直觉,像一根冰锥,猛地刺穿了我深沉的睡眠。
我倏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卧室黑暗,窗帘缝隙透进一丝楼下霓虹招牌变换的、微弱的光。
但不对劲。
一种难以形容的、绝对的“空”,攫住了我。
我听不见。
不是戴着耳塞和耳机时那种被过滤后的安静。而是一种……彻底的、真空般的、剥夺了一切的“无声”。我听不到耳机里本该持续不断的混合噪音,听不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听不到血液奔流的声音,听不到呼吸的进出,听不到床单与皮肤的细微摩擦,听不到空调任何一丝运转的嗡鸣,听不到窗外街区哪怕最遥远的、往常总能穿透屏障的一丁点车声或人语。
什么都没有。万籁俱寂。死寂。
我的耳朵,我的听觉,仿佛被人生生剜去,扔进了一个没有任何介质、没有任何波动的绝对虚空。这是一种超越物理听觉的寂静,它直接作用于我的意识,让我“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听”这个功能本身。
恐慌像爆炸的冰渣,瞬间从心脏炸向四肢百骸。我想动,想抬手去摸耳朵,想去抓手机,想尖叫,想制造出任何一点声音来打破这恐怖的死寂。
但我动不了。
不是被捆绑,而是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又像是被浸泡在凝固的沥青里,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指令,从大脑发出,就在神经末梢消散于无形。连转动眼球都变得无比艰难。只有思维在恐惧中疯狂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内在的“声音”,只有一片尖锐的、无声的嗡鸣在颅腔内震荡。
就在这极致的、动弹不得的寂静与恐慌中。
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幽白的光,在没有其他任何光源的黑暗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小块冰冷的、燃烧的骨片。
它亮得很稳定,不是来电或消息提示那种一闪而逝。就是那么亮着,屏幕朝向天花板,我看不到具体内容。
然后,它开始震动。
不是“嗡嗡”的震动。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我能“感觉”到。床板,我紧贴床板的身体,传来了极其轻微、却绝对无法忽视的、规律的高频震颤。那震颤通过骨骼和床垫传递过来,直接作用于我的神经,清晰得可怕。
嗡……嗡……嗡……
每一下震动,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我被寂静冻僵的神经上。
是谁?这个时候?我设置了勿扰模式,只有极少数特定联系人的电话才能响铃。而震动……这种持续不断的、似乎带着某种催促意味的震动……
在我不受控制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下,那亮着的手机屏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缓缓地、自动地调整了角度。它的正面,转向了我。
屏幕的光,正正地照在我脸上。
我看清了。
那不是来电界面,不是社交软件的通知。
那是一条短信的预览界面。
背景是刺眼的白,文字是沉郁的黑。
发件人一栏,是一串完全陌生、毫无规律、甚至看起来有些扭曲的数字,不像正常的手机号码。
信息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字很大,占据了整个预览框,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冰冷的恶意:
“你听,真正的‘无声’,来了。”
就在我阅读完这行字的瞬间——
嗡!!!
手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震颤!不是一下一下,而是持续的、高强度的、仿佛要跳起来的震动作!
与之同时,我感觉到那包围我的、绝对的“无声”开始变化。它不是被打破了,而是……向内坍缩,凝聚,变得更加“致密”,更加“具有存在感”。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听觉,甚至开始扼住我的呼吸。
我的肺部开始痉挛,氧气似乎无法进入,也无法排出。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嘶哑的气音,只有冰冷的、凝滞的空气堵在喉咙口。眼球因为缺氧和极致的恐惧而向外凸出,视线开始模糊,边缘泛起黑雾。那手机屏幕刺眼的光,在黑雾中晃动、变形。
“亡于无声”。
这四个字,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在我的意识里,带着家族无数应验预言的、冰冷而嘲弄的重量。
不是死于吵闹中的突然寂静,不是死于失去听觉。
而是死于……“无声”本身。死于这种被剥夺一切声音、连自身生命体征都无法被感知的、绝对的、具有侵略性和扼杀力量的“无声”!它来了,它就在这里,它正在执行它的“预言”!
窒息的痛苦让我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抽搐。视线越来越暗,手机屏幕的光晕成了黑暗中唯一飘忽的光斑。那串陌生的号码,那行黑色的字,深深烙印在逐渐熄灭的意识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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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请大家收藏:()民间恐怖故事短篇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叮咚——”
清晰无比的门铃声。
不是从门外传来。那“无声”的领域似乎只牢牢笼罩着我。这声“叮咚”,清脆,响亮,甚至带着点电子音的欢快,突兀地刺破了死寂,直接响在我的……不,不是耳朵,是意识深处。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了。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在我濒临崩溃的脑海中“响起”,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笑意,那声音……很像我已经去世多年的奶奶,在她还年轻、还未被“静水”预言彻底困住时的声音:
“维维,满月快乐呀。”
“看看你的‘死期’……哦,‘亡于无声’?有意思。”
“别怕,孩子。等你真正‘听’完它,记得……”
声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笑意似乎加深了,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回来告诉我们,‘无声’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声音消失了。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声。
然后,一切重归那致命的、绝对的“无声”。手机的震动不知何时停止了,屏幕也暗了下去。房间重新陷入黑暗,只剩下我逐渐微弱的、无法被自己感知的抽搐,和无限蔓延的、吞噬一切的寂静。
窗外的城市,霓虹依旧闪烁,食街喧嚣未散,货运站准时传来轰鸣,飞机掠过头顶。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间嘈杂街区的小屋里,一个被家族预言诅咒的人,正在他亲手搭建的“声音堡垒”中央,孤独地、寂静地,迎向他命中注定的、“无声”的终结。
而床头的手机,屏幕彻底漆黑前,似乎极其短暂地、微弱地,又亮了一下。
映出的,依旧是那串扭曲的陌生号码,和那条已然送达的、冰冷的信息。
仿佛在确认,又仿佛只是开始。
真正的无声,确实来了。
并且,它正在耐心地,完成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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