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之核 第4章 失望遭遇

三人沿着凹凸不平、布满碎石子的街道往前走，耳边的打铁声渐渐从铿锵有力变得稀疏零散，取而代之的是妇人哄孩子的呢喃、破旧风箱呼嗒呼嗒的疲惫声响，还有墙角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在撕咬一块发霉的面包。

走到街角第三间铺子时，林恩突然停下了脚步。这家铁匠铺比第一家还要小上一圈，门口堆着几捆劈好的柴火，柴火棍上还沾着湿泥，门框上贴着一张褪色的门神画，画纸边缘已经卷起了毛边，门神的脸被油烟熏得模糊不清，只剩一双瞪圆的眼睛还透着点生气。铺子的木门虚掩着，缝隙里没传来打铁的铿锵声，只有一阵轻微的声，像是有人在用细锉刀打磨什么精密的物件，带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

有人在里面。橡木压低声音说，他粗糙的掌心贴在门框上，能清晰感受到屋内有一道微弱却鲜活的生命气息，像刚抽芽的树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不易察觉的紧张。林恩轻轻推开门，老旧的门轴因为缺油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突兀，屋内的声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被掐断了喉咙的蝉。

铺子内部昏暗得像蒙着一层灰布，只有屋顶一扇巴掌大的小窗透进些许斜斜的光线，在地面投下一块亮斑，空气中弥漫着铁屑、木炭和机油混合的刺鼻味道，呛得人忍不住想咳嗽。屋子中央摆着一个边缘磨得发亮的简陋铁砧，砧子上放着一把半成品的马蹄铁，边缘还带着没锉平的毛刺，旁边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几把大小不一的锉刀、小锤子和一个装着铁钉的铁盒，盒盖歪歪斜斜地挂在边上。

一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裳的少年正蹲在工作台边，听到动静后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半圆形的细锉刀，手背沾着不少银灰色的铁屑，脸颊上蹭了一道黑印，从颧骨一直拉到下颌，像只受惊的小兽般睁着圆溜溜的棕色眼睛，瞳孔因为紧张缩成了小点，死死盯着他们。

你、你们是谁？要打东西吗？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尾音还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铺子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盖着黑布的破旧木箱，木箱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些干草，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林恩注意到他这个急促的小动作，心里微微一动，指尖摩挲着袖中父亲留下的机械齿轮吊坠，但没有立刻点破，只是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我们路过这里，想找你师傅打听点事，他不在吗？

提到师傅，少年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像是找到了一点支撑，他把锉刀轻轻放在工作台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的一声轻响，手指却不安地抠着衣角。那里的布料已经磨得发白，还打了个补丁。

师傅去北城区给洛克男爵送马蹄铁了，得傍晚才能回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要是打农具或者修武器，我、我也能做，就是慢一点......他说着，挺了挺胸膛，单薄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倔强，像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添乱的学徒，但眼神里的底气不足还是藏不住，说话时不停偷瞄林恩的表情。

林恩打量着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单薄得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但手指却很灵活，刚才攥着锉刀的姿势标准而稳定，指腹还有层薄薄的茧子，显然是跟着师傅扎扎实实学了些时日。

艾莉娅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用油纸仔细包着的麦饼递过去，油纸打开时还带着点温热的香气。我们不是来打东西的，就是想问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犹豫了一下，视线在麦饼上停留了两秒。

那麦饼色泽金黄，看起来松软可口，和他平时吃的粗黑面包完全不同，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凉，小声说：我叫托姆。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麦饼，眼睛瞬间亮了亮，像是吃到了什么珍馐，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但很快又抿紧了嘴唇，把剩下的麦饼紧紧攥在手里，似乎想留着等师傅回来。

林恩见托姆的戒心稍减，便顺势问道：托姆，你跟着师傅学打铁多久了？除了打铁，有没有见过师傅修过别的东西？比如......机械？机械四个字刚出口，托姆脸上的表情瞬间像被冻住了，手里的麦饼一声掉在地上，碎屑撒了一地。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工作台上，导致上面的小锤子一声滚落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铺子里格外刺耳。

你、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托姆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脸色也变得像纸一样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死死盯着林恩，眼神里充满了混杂着恐惧与慌乱的情绪，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我不知道什么机械残骸！师傅也没教过我！你们快走吧，要是被人看到......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被烫到一样捂住了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铁屑的鞋子，再也不敢看林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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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枯荣之核请大家收藏：()枯荣之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林恩心里了然。这少年显然知道些什么，只是被吓得狠了。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麦饼，用干净的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把散落的碎屑拢到一起，重新递还给托姆：别怕，我们不是贵族的人，也不会害你。

你看，他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里面平民样式的粗布衣服，我们只是在找懂机械修复的人，想做一件能帮到平民的事，比如......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让大家不用再饿肚子。托姆捏着麦饼，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有些发红，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个月的场景。

那天傍晚，师傅浑身是汗地从城外回来，怀里偷偷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盒子，盒子上布满了复杂的银色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师傅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整整三天，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连饭都是托姆放在门口。

他实在好奇，就趴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只见师傅戴着老花镜，拿着小锤子小心翼翼地敲打那些纹路，嘴里还念叨着魔力通道堵塞齿轮咬合错位之类他听不懂的词。后来师傅把铁盒子拆开，取出里面几个亮晶晶的零件藏进了最里面的木箱，还反复叮嘱他：托姆，记住，要是有人问起机械的事，就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是贵族的禁忌，说漏嘴不仅我们会掉脑袋，整条街的人都要遭殃。

我真的不知道......托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晶莹的泪珠沾在长长的睫毛上，他既害怕违背师傅的叮嘱，又被林恩那句帮到平民说得有些心动。他从小就跟着师傅在铁匠铺长大，见过太多贵族欺压平民的事。

隔壁铺的老王头因为交不起资源税，被男爵家仆打断了腿，现在只能坐在门口乞讨；街尾的苏珊婶婶，她的儿子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贵族少爷的马，就被活活打死，尸体扔在城外喂了野狗。他也想过反抗，可他只是个没魔力的学徒，连把重锤都抡不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能做什么呢？

橡木这时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午后晒暖的泥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孩子，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害怕，也能感受到你对那些不公的愤怒，就像地里的种子渴望阳光一样。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抬手，指尖冒出一点翠绿的光芒，那光芒落在托姆脚边的泥土里。

一株细小的三叶草瞬间破土而出，顶着晶莹的露珠摇晃着，在昏暗的铺子里显得格外鲜亮。托姆惊讶地看着那株三叶草，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听说过德鲁伊能和植物沟通，眼前这个人难道是传说中的德鲁伊？德鲁伊向来站在平民这边，从不欺压弱小，或许他们真的不是坏人？

就在托姆咬着嘴唇，心里的天平不停摇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铺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个男人粗鲁的呵斥声：快点！磨磨蹭蹭的！洛克男爵要的马蹄铁要是晚了，你们这破街都得给我拆了！托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像被针扎了一样冲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

只见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贵族家仆正沿着街道走来，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正是洛克男爵家的管家，出了名的凶狠残暴，平民们都暗地里叫他刀疤狗。

糟了，是男爵家的人！托姆慌了神，声音都变调了，转身对着林恩等人压低声音急喊，你们快躲起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们打听机械的事，不仅你们要遭殃，我和师傅也完了！他说着，就要去掀工作台下的一块木板，那里有个半人高的地窖，是师傅平时藏贵重铁器用的。林恩却伸手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平静而坚定：不用躲，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

话音刚落，铺子的门就被地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屋顶都掉下来几片茅草。刀疤管家带着两个家仆走了进来，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瞬间充斥了整个铺子，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恩三人身上，眼神凶狠地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林恩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托姆身前，把少年瘦小的身影护在身后，平静地说：我们是路过的商人，想找这家铺子的铁匠打几件工具，没想到师傅不在。

刀疤管家上下打量着林恩，见他穿着还算体面，料子虽不是丝绸却也干净整齐，不像是穷酸的平民，又把目光转向艾莉娅和橡木，艾莉娅的精灵耳虽然被栗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但在光线斜照下还是露出了一点尖尖的弧度。

刀疤管家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怀疑：精灵？你们来铁砧城做什么生意？艾莉娅淡淡一笑，笑容优雅而从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首饰盒，盒面上雕刻着精致的藤蔓花纹，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放着几颗打磨光滑的月光石，在昏暗的屋里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我们做珠宝生意，听说铁砧城的铁匠手艺精湛，想定制几个金属底座镶嵌宝石。月光石的光芒映在刀疤管家的眼睛里，他的瞳孔瞬间放大，贪婪的神色毫不掩饰，伸手就要去拿首饰盒，嘴里还嘟囔着：让我瞧瞧这宝贝......艾莉娅却轻轻合上盒子，指尖按住盒盖，语气不卑不亢：这些只是样品，要是能和这家铺子的师傅谈成生意，我们还有更好的宝贝，比如能发光的萤石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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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枯荣之核请大家收藏：()枯荣之核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刀疤管家舔了舔嘴唇，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要是真能做成珠宝生意，他从中捞一笔好处，说不定能买上一壶上好的麦酒，还能给家里的婆娘扯块花布。他瞥了托姆一眼，眼神凶狠地呵斥道：你师傅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回来后立刻去男爵府找我，要是敢耽误男爵的事，我拆了他这破铺子，把你卖到矿场去挖煤！

托姆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管家大人，师傅傍晚就回来，我一定让他马上过去，绝对不敢耽误！刀疤管家又恶狠狠地瞪了林恩三人一眼，像是在警告他们别惹事，才带着两个家仆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时还踹了门口的柴火堆一脚，几根柴火滚落在地上。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托姆才像脱了力一样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林恩伸手扶起他，从艾莉娅手里拿过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他：谢谢你刚才想帮我们藏身。

托姆摇摇头，脸上满是沮丧和无力，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沙哑地说：我还是不能告诉你们关于机械的事......师傅说的是对的，贵族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根本斗不过。你们快走吧，趁现在没人，赶紧离开平民街，免得被他们再撞见。

他说着，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跑到工作台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碎片，飞快地塞进林恩手里，还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说：这个......是我上次打扫卫生时，在师傅的木箱缝里捡到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上面的纹路很奇怪，你们或许能用得上。别说是我给的，不然......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恩捏着手里的金属碎片，碎片约莫指甲盖大小，表面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路，摸起来冰凉光滑，和他父亲日记里画的机械零件材质一模一样，显然是机械遗族的零件。

他看着托姆充满恐惧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郑重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按在胸口：我以枯荣家族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以精灵族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以德鲁伊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托姆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肩膀微微颤抖着。林恩三人不再多留，转身走出了铁匠铺。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热浪扑面而来，但三人的心情却比来时更沉重。

托姆的反应让他们确定，铁砧城确实有懂机械修复的人，可贵族的高压统治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笼罩着整个平民街，让这些掌握着关键手艺的人连透露一点线索都胆战心惊，像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看来寻找人才的难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艾莉娅叹了口气，看向林恩手里的金属碎片，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希望，不过至少我们有了一点线索，这碎片上的螺旋纹路和你父亲日记里画的能量传导零件很像，或许是某个机械核心的边角。

林恩握紧碎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更加清醒，眼神变得坚定如铁：越是难，我们越要坚持。托姆说他师傅傍晚才回来，我们先去第三条街的木匠铺问问，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等晚上再想办法悄悄找他师傅谈谈，避开那些家仆的耳目。

橡木点点头，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林恩的肩膀，目光扫过远处平民街的方向，心里默默记下了托姆铁匠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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