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骄阳,毫无保留地将炽热倾泻在中原腹地广袤的平原上。空气被晒得滚烫、稀薄,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烧感。巨大的“国家南北大动脉综合交通枢纽”建设工地上,更是一片沸腾的热浪。推土机、挖掘机、打桩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卷起的黄色烟尘弥漫在半空,将原本湛蓝的天幕染成一片浑浊的昏黄。巨大的钢筋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勾勒着未来通衢的宏伟轮廓。
然而,就在这片象征着现代速度与力量的工地深处,靠近规划中核心换乘大厅的位置,气氛却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阴冷。几块巨大的蓝色工程挡板围出了一片区域,挡板内,不见喧嚣的机械,只有几个覆盖着帆布的深坑,以及一群穿着印有“国家文物考古研究院”字样马甲、面色严肃的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着泥土下的秘密。空气中弥漫着湿土、朽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千年的沉寂气息。
李玄策的车在工地边缘停下,他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尘土、柴油和某种腐朽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但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今天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夹克,只是多了一顶安全帽。随行的秘书和一位当地协调官员小跑着跟上,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李部长,您看这…这节骨眼上…”协调官员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工期卡得死死的,全国路网规划都排好了,晚一天都是天文数字的损失!可考古队那边…唉!”
李玄策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穿透飞扬的尘土,落在那片被隔离的、显得异常安静的区域。他能感受到那里散发出的无形压力,与整个工地的热火朝天形成了尖锐的对立。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正无声地对抗着现代建设的迫切需求。
“先去看看。”他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
在考古队领队——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名叫秦文博的老教授引领下,李玄策弯腰钻进了挡板围成的核心区域。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了。脚下是松软的、新翻开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凉和潮湿。几个深达数米的探方裸露着不同颜色的土层,像大地的年轮被层层剥开。
秦教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也有些沙哑,他指向一个刚清理出一角的墓室入口,那厚重的青砖拱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幽深莫测:“李部长,您请看!这绝不是普通的墓葬!初步勘探,下面是一个保存相当完好的大型家族墓群,从形制和出土的少量器物碎片看,极有可能是史书失载的‘虞国’晚期贵族墓葬!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虞国’在文献里只有零星记载,它的都城位置、文化特征、社会结构一直是个巨大的谜团!这里,可能就是解开这个千年谜题的钥匙!”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竹签挑起探方壁上一点暗绿色的铜锈痕迹:“看这铜锈的分布,下面很可能有保存完好的青铜礼器!还有这里,”他又指向另一处,“发现了成片的竹简痕迹!虽然碳化严重,但如果有幸能提取出文字…那将是填补先秦历史空白的重要文献!这是国宝级的发现啊,李部长!每一寸土都可能是历史的密码,急不得,真的急不得!强行施工,就是对历史的犯罪!”
秦教授的声音在探方里回荡,带着学者特有的执着和近乎悲怆的恳求。他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热切而担忧的光芒。
李玄策蹲在探方边缘,手指轻轻捻起一小撮带着特殊色泽的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那是一种混合着铜锈、腐朽有机物和地下水的独特气味,是时间凝固的味道。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泥土,看到那些沉睡千年的器物,那些可能改变历史认知的文字。他能理解秦教授的激动和坚持。
“秦老,我理解您的担忧和价值判断。”李玄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但我们也去看看另一边。”
从阴冷沉寂的考古区回到烈日暴晒、机器轰鸣的工地指挥部,如同穿越了两个世界。临时搭建的帆布帐篷里,气氛更加焦灼。工程总指挥郑国栋,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对着摊开的巨大施工图,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用力地戳着图纸上被考古区域覆盖的位置。
“李部长!您可算来了!”看到李玄策进来,郑国栋像看到了救星,声音洪亮却难掩焦虑,“您看看!核心桩基!换乘大厅的心脏位置!全卡在这儿了!我们几百号人,几十台大型设备,现在全窝工!这项目是国家重点工程,全国铁路、地铁、长途客运的枢纽节点!工期是按分秒算的!延误一天,直接经济损失是九位数起跳!间接影响全国路网调度,耽误多少旅客行程?影响多少物资运输?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啊!”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考古重要,我懂!但能不能先让开关键位置?或者…能不能加快速度?这挖挖停停,黄花菜都凉了!秦教授他们那精细活儿,跟绣花似的,我们等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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