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辉在作文里写下“家和万事兴,国泰民自安”时,王秀芹的眼泪无声滑落。
这八个字是她用揉面的手、灶台边的絮语、公园长椅上的故事,一针一线绣进孩子心田的纹样。二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已悄然松动冻结的泥土。清晨六点,李家四合院东厢房的灯准时亮了。薄薄的窗帘滤进一层朦胧的灰蓝天色,王秀芹轻手轻脚地推开张小辉的房门。暖气片低吟着,烘得屋里暖融融的,孩子蜷在厚实的棉被里,只露出一绺乌黑的头发。
“小辉,醒醒喽。”王秀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温软沙哑,像一块在灶膛边烘暖了的旧棉布,轻轻拂过孩子的耳朵,“太阳晒屁股喽。”
被窝蠕动了一下,张小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皮还粘着。王秀芹坐在床沿,伸手探进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双温热的小脚丫,用掌心轻柔地搓揉脚底的穴位——这是她跟胡同口老中医学的,说是能醒神健脑。孩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终于睁开了眼,睡意褪去,露出清亮的眸子。
“姥姥……”他带着点刚醒的鼻音,伸手搂住了王秀芹的脖子,小脸在她穿着厚棉袄的胳膊上蹭了蹭。
“好喽好喽,”王秀芹笑着拍他的背,“快起来,姥姥给你蒸了暄腾腾的大馒头,还有你爱吃的虾酱炒鸡蛋。”
祖孙俩的清晨,就在这氤氲着面香和温情的洗漱、早餐里铺展开。收音机里播放着早间新闻,女主播清晰平稳的声线流淌在小小的饭厅里:“……西疆地区持续加强社会面管控,各族群众生产生活秩序稳定,特色农产品出口贸易稳中有升……”
张小辉正努力把一大块蘸了腐乳的馒头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听到“西疆”两个字,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正给他剥煮鸡蛋的王秀芹:“姥姥,西疆……是不是就是电视里说的那个,很远很远,有大沙漠和好多好吃葡萄干的地方?”
王秀芹把剥得光滑圆润的鸡蛋放进张小辉面前的小碟子里,指腹上还沾着一点细碎的蛋壳。“是啊,”她语气寻常,如同在说胡同口的菜市场,“那地方啊,离咱家老远了。可再远,也是咱自己的地方,家里的一块宝地。”她拿起暖瓶,往张小辉的搪瓷杯里续上热腾腾的豆浆,“你看,新闻里说那儿日子安稳,葡萄干、哈密瓜就能顺顺当当运出来,咱们在京城才能买着、吃着,是不是这个理儿?要是那儿乱糟糟的,谁还有心思种瓜果?咱们想吃也吃不上了。”
张小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咬了一口鸡蛋。王秀芹看着他,没再多说,只是拿起小勺,轻轻刮掉他嘴角沾上的一点蛋黄沫。窗台上那盆蟹爪兰开得正好,明艳的玫红小花在微寒的晨光里,映着张小辉专注吃饭的脸庞。
午后,风歇了,阳光慷慨地洒落。王秀芹给张小辉裹上厚厚的棉外套,围好围巾,牵着他的手出了门。胡同里地面还残留着未化的残雪,踩上去咯吱轻响。他们慢慢走着,目的地是离家不远的街心小公园。公园里人不多,几棵高大的杨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直指湛蓝的天空。向阳的墙根下,一小丛迎春花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墨绿的枝条,顶出了几粒嫩黄的花苞。
祖孙俩在一条向阳的长椅上坐下。王秀芹指着那些花苞:“小辉,瞧见没?天还冷着呢,这小黄花骨朵就敢往外冒。”张小辉凑近了看,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
“它不怕冻死吗?”他伸出带着毛线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怕,咋不怕冷?”王秀芹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着,“可春天总要来啊,它得给别的花花草草打个样儿,告诉它们,时候到了,该醒了,该使劲儿长了!”她拢了拢张小辉被风吹开的围巾角,“做人啊,有时候也得学学这小花骨朵。你爸他……”提到张伟,王秀芹的语气只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犯了错,那是他自个儿选错了路。可咱不能因为他跌了跤,就觉得天塌了,自己也跟着蔫头耷脑。该挺直腰杆的时候,就得挺直了!该使劲儿长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能松劲儿!明白不?”
张小辉没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蹭在长椅木条上的鞋尖。风吹过,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望向那丛倔强的迎春,用力点了点头。阳光落在他眼里,亮晶晶的。王秀芹没再多说,只把他冻得有点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温热粗糙的手掌里,暖着。公园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几个老人甩响鞭的空荡回响。
暮色四合,四合院厨房的灯早早亮了。王秀芹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在案板前揉着面团,准备晚饭的手擀面。张小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厨房门口择菠菜。他择得很认真,把发黄蔫软的叶子都仔细剔掉,留下翠绿鲜嫩的。
“姥姥,晚上吃打卤面?”张小辉一边问,一边把择好的菠菜放进搪瓷盆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金兰厌胜劫请大家收藏:()金兰厌胜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