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部临时审讯室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冰河。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而微弱的嗡鸣,光线下飞舞着细小的尘埃,像一场无声的微型暴风雪。李月竹蜷缩在冰冷的铁椅里,单薄得如同一张被揉皱的纸。她身上那件曾经合体的羊绒开衫,此刻空荡荡地挂在肩上,袖口沾染着昨夜城南废墟的深色泥点,早已干涸发硬。她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削瘦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在外面。
李玄策隔着冰冷的金属桌,看着这个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他刚刚亲手签署了正式拘留她的文件。一种沉重而尖锐的疲惫感,从脊椎深处蔓延开来,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捏了捏眉心,指腹按压下去,是酸胀的痛楚。
“月竹,”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沙哑的疲惫,“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王海说那些人抓了你的孩子……是谁?”
李月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寒风穿透。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灯光刺进她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涣散开,里面盛满了巨大的空洞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这眼神像冰冷的针,刺得李玄策心脏骤然一缩。昨夜暴雨中那张倔强又疯狂的脸,与眼前这个了无生气的女人,重叠又撕裂。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成句的音节。眼泪无声地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在下颌处汇聚,一滴,两滴,砸在她紧攥的双手上。她的右手,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哥……”终于,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哽咽,轻得像一声叹息。她摊开紧握的手掌——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片。她颤抖着手指,一层层展开。纸片中央,清晰地拓印着一个婴儿娇小、粉嫩的脚印轮廓。小小的脚趾头,圆润的脚心纹路,都清晰可见。
“他们……他们把她带走了……”李月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摩擦,“就在……就在春节后不久……那天,那天我给你的围巾……”她猛地抬眼,直直地看向李玄策,眼神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哀绝,“那里面……那里面塞了这个……我不敢说……他们无处不在……”
李玄策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春节雪夜,妹妹执意要亲手给他围上那条新织的羊毛围巾的画面瞬间闪回。围巾温暖厚实,带着她身上惯有的淡淡茉莉香……他当时只觉得她眼神躲闪,动作有些异样的僵硬,却只道是兄妹间久别重逢的微妙生疏。原来那厚厚的羊毛纹理里,竟藏着这样一份浸透血泪的求救!
“他们要什么?”李玄策的声音沉了下去,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诅咒不是终结了吗?难道还有更深的阴影?
李月竹像是被这个问题猛地戳中了最深的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
“钱……很多很多钱……王海帮我挪用的救灾款……可那不够!永远不够!”她语无伦次,声音尖锐起来,带着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他们……他们不是普通人!哥!他们……他们给她下了东西!”她猛地抬起头,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刻骨的恨意,泪水汹涌而出,“在她心口……就在心口……烫上去的……一个印记……像……像……”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那几个字重逾千斤。最终,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死死盯着李玄策,一字一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像我们李家……祖宅里……那个诅咒的图腾……金兰缠绕的……那个印记!”
“金兰印记”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李玄策的耳膜,贯穿了他的心脏。他浑身剧震,仿佛瞬间被投入了冰窟!那个几乎耗尽李家几代人心力、夺走无数亲人生命的诅咒图腾,那个他以为在解开诅咒之谜后已被彻底埋葬的恐怖符号,竟然再次出现!而且是以这种最恶毒的方式,烙印在一个无辜婴儿的心口!
诅咒……真的没有终结?还是……有新的黑暗,借用了那古老邪恶的图腾,卷土重来?
审讯室的灯光似乎在他眼前剧烈地晃动、扭曲。妹妹绝望的啜泣声、婴儿脚印拓片那无辜的轮廓、还有那阴魂不散的金兰印记……无数画面碎片在他脑中疯狂冲撞、旋转,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
他猛地站起身,带得铁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他不能再待在这里,再多一秒,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砸碎这冰冷的囚笼,或者……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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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沉郁的夜色,正被东方天际一抹极淡的灰白所稀释。北京中科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的实验楼内,却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以及某种泥土被高温灼烧后的特殊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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