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了热病的人被集中到一起,安置在长忘湖畔,一丛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木屋。
还没靠近,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在鳞次栉比的小木屋里面进出,熬药煮饭,或者肩上抗着粮食。
他们大都是感染热病之后体力还跟得上的青壮年,也有一些没病的人,家人染了病被送过来,他们担心旁人手笨照顾不好,自愿跟过来帮忙照应。
晏星河印象里的浮花照影,一直是个避世桃源。
在妖界,但凡是个灵脉充沛点儿的小山包,盘在上面的妖怪都要三天换一轮,但这地方是个例外。
身为妖界灵力最浩瀚的洞天福地,却没有窥伺的眼睛敢蹲守在黑暗中觊觎,那些珍稀花草一茬接一茬,野草似的开了又败——这独一份的安稳,全都依仗苍梧树形成的天然屏障。
整座山谷长在它的根上面。
狐族的族人没有长得丑的,又天生温柔多情,过往晏星河随便走到哪里,抬头就是一副仙境衬美人的好风景。
如今长忘湖那边却暮气沉沉,一片灰败景象,仿佛有阴云笼罩在那片,外面千好万好,就那底下窜着病气。
“遥知大哥,”
晏星河抱着他的剑,忽然问,“你们村里,有没有什么定时的集会?比如我知道人界有些小村子,每月月初或者月末大家会聚在一起,听村长说重要的事,或者看个新排演的曲儿。”
他的言外之意,楚遥知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你是觉得,这病最早是人多集会的时候散播出去的?”
他摇摇头,“我之前也怀疑过,但是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浮花照影这地方很大,人却不多,每户人家建了房子之后还能开辟院子,平时不会有什么大家全都往一个地方挤的时候,而且,也没有你说的那种集会。”
晏星河皱了皱眉毛,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大家都会去的?比如……”
他顿了一下,觉得直接把神女庙三个字说出来不好,好像在亵渎人家供奉的神明。
楚遥知似乎愣了下,还是摇头,“那也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女庙那地方,寻常时候大家不能随便去打扰,只有家里头有小孩子出生,才能抱过去请大祭司祈福点睛。
我早就留意过了,最早感染热病那群村民,他们的年龄,脾性,职业全都不一样,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家里恰好有小孩子出生的只有两个,应该,不会是地方的问题。”
年龄,脾性,职业全都不一样。
却几乎同时染上了热病。
晏星河轻轻将下巴磕在剑柄上,想了会儿,忽然注意到旁边那条灌入长忘湖的河,两岸花草繁错,能看清底下的砂石,水流和缓,泛着粼粼波光。
他盯了片刻,“遥知大哥,我记得,从前这条河里面有很多鱼。”
“对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
楚遥知一顿,“星河,你怀疑是水源?”
晏星河沉默。
对方第三次摇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定,笑笑说,“那更不可能了,永昼河是从苍梧树的树根底下发源的,就跟苍梧树本身一样,滋养这座山谷,是我们的守护神。
他的源头有灵力保护,任何有毒的东西掉进去了都会被净化,不可能是水的问题。”
晏星河吸了吸鼻子,低头瞧着那空旷幽静的河水,“可是我觉得,它……”
“行了你,”
苏刹突然出声打断他,看似不经意的往中间一杵,离得很近的两个人被迫给他让了个位置。
他漫不经心的瞄了眼楚遥知,随后眼刀刷的扫向晏星河,“说事情说得好认真啊,我在后边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们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嗯哼,怎么着,商量半天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永昼河?那么你们恐怕是在浪费时间,永昼河的源头有苍梧树做屏障,里边儿流出来不光是水,还有灵息,再剧毒的东西掺进去都能给分解开沉到河底,那源头本身就是个可解百毒的解药。
你往这东西上怀疑,就跟怀疑母亲掐死孩子,神医毒死病人一样,省点儿心吧。”
晏星河拿下巴挨着剑柄,低头思索去了,他总觉得这事儿有哪个关节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