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那场隔窗对弈的余韵,在柳青岩心头萦绕了整夜。然而,次日清晨,柳青岩暂居之所的那扇木窗便被急促的咳嗽声敲碎了宁静。
奕秋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只见先生拥着薄被,倚在床头,脸色比窗纸还要白上三分,唇色淡得几乎没了颜色。
一阵风过,又惹得他侧过头去,压抑地咳起来,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音。
“先生!”奕秋急忙上前,将温热的药碗递过去,眉头拧成了疙瘩,“昨儿大雨天,在外面吹风又伤了神,这身子怎么禁得住!”
柳青岩勉强接过药碗,指尖冰凉。
他抬眼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得格外翠绿的竹梢,唇边却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声音因咳嗽而低哑:“不妨事……能得二姑娘隔窗手谈一局,这点风寒……咳咳……倒也值得。”
消息传到迎春耳中时,她正在佛堂外的小径上缓缓走着。听闻柳先生因那日廊下受凉病倒,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不由露出一丝担忧,随即恢复如常。只对身边侍立的丫鬟轻声道:“去书房,将我前日理出的那几部闲书,再添上那套《忘忧清乐集》,给柳先生送去解闷。先生病中,莫扰他清净。”
几日后,一个结实憨厚的少年跟着狗儿,风尘仆仆地踏进了贾府老宅的门槛。
“给二爷、二奶奶磕头!”狗儿拉着儿子板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是庄稼人特有的朴实笑容,“听说英哥儿少爷开蒙了,俺……俺厚着脸皮,求奶奶开恩,让这小子跟在少爷身边,端个茶倒个水,跑跑腿儿!俺不图啥,就盼他……能沾点少爷的文气,认得几个字,日后……日后也好有点出息,不像他爹,一辈子土里刨食!”
板儿局促地站在父亲身后,黝黑的脸上带着初入高门大户的紧张和好奇,一双眼却亮晶晶的,偷偷瞄着被王熙凤搂在怀里的、粉雕玉琢般的英哥儿。
“板儿哥哥!”英哥儿挣脱母亲的手,像只欢快的小雀儿,几步蹦到板儿跟前,仰着小脸,笑容灿烂得晃眼,“以后我们一起玩!先生讲书可好玩了!你跟我一起听!”
王熙凤看着儿子毫不掩饰的欢喜,再看看狗儿父子眼中那殷切的期盼,点了点头:“狗儿忠心,板儿瞧着也老实。留下吧,跟着英哥儿,好好学规矩。”
板儿立刻成了英哥儿的小尾巴,也成了柳青岩书案旁一道懵懂好奇的影子。
府里另一处角落,则弥漫着一种初为人父母的甜蜜与无措。
平儿近来总觉身上懒懒的,胃口也变了。请了大夫来瞧,诊脉片刻,老大夫便捋须笑道:“恭喜平奶奶,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苍梧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平日里沉默如石、只知当值护卫的汉子,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下了值,他不再去练武场消磨时光,而是脚步匆匆地直奔他们的小院。
笨拙的大手学着给平儿轻轻揉捏发酸的小腿,生怕力道重了;厨房里炖着温补的汤水,他总要亲自守着炉火,盯着时辰,一丝不苟;夜里更是警醒,平儿翻个身,他立刻就能睁开眼,低声问一句“渴不渴”。那份小心翼翼又无比专注的呵护,让平儿又是甜蜜又是羞赧。
这一幕幕,不经意间落入了贾琏眼中。
那日傍晚,他带着一身衙门里的疲惫回府,恰见苍梧端着一盅刚炖好的燕窝,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地走进小院,那副生怕惊扰了什么珍宝的模样,与平日在演武场上的悍勇判若两人。
贾琏的脚步停在月洞门外,看着苍梧专注的侧影,又想起平儿脸上那掩不住的温柔笑意,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擂了一下。
一股迟来的愧疚猛地攫住了他!
当年凤姐儿怀着英哥儿时,是何等凶险?几次差点流产……可那时的他在做什么?
他在鲍二家的温香软玉里鬼混!他甚至记不清凤姐儿那时爱吃什么、厌什么,更别提亲手为她端过一碗汤、揉过一次腿!
原来……一个男人,本该是这样照顾为他生儿育女的妻。
这份迟来的顿悟,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
对王熙凤那早已复杂难言的情感里,愧疚的藤蔓疯狂滋长,几乎将他缠绕得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更想靠近那个被他亏欠至深的人,仿佛靠得近些,心里的空洞就能被填满一丝。
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王熙凤面前。
她在议事厅看账本,他便寻些无关紧要的衙门琐事去说;她去栖霞坊查看新到的料子,他也要跟着,在一旁没话找话;甚至她夜里在灯下核算脂粉铺子的账目,他也会端着一碟时新果子,默默坐在不远处的圈椅里,目光胶着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然而,回应他的,永远是王熙凤那层冰封的平静。
她的目光偶尔掠过他,如同掠过一件无足轻重的家具,客气、疏离,带着一种无声的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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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请大家收藏:()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贾琏的黏腻与小心翼翼,王熙凤看得分明。
那眼神里日益浓重的愧疚和渴望,让她心头只有忍无可忍的厌烦。
她放下手中的湖笔,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贾赦的书房。
“父亲,”王熙凤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如今府里事多,二爷衙门里也忙。他身边没个妥帖人伺候,儿媳总觉不周。儿媳想着,秋桐那丫头,模样周正,性子也伶俐,不如就求父亲赐给二爷,收在房里,也好知冷知热,照顾二爷起居。”
贾赦正对着新得的一幅古画赏玩,闻言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顿时放出光来,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好!好!凤丫头,你果然贤惠!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琏儿如今是官身,身边多个人伺候,也是体面!就这么办!”
王熙凤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冰冷的讥诮:“是,父亲。”
秋桐很快被送到了贾琏房里。这丫头确实如王熙凤所说,生得杏眼桃腮,身段窈窕,穿着一身新做的桃红撒花袄裙,更显娇艳。
她得了大老爷和二奶奶的双重“恩典”,自认是飞上枝头,眉眼间尽是压不住的得意。
可一连几日,贾琏对她视若无睹。
白日里不见踪影,夜里回来,也只让她在外间歇息,连门都不让进。
秋桐哪里受过这等冷落?她咬着唇,心头那股不甘和怨气越积越盛。
这日傍晚,听说贾琏刚从衙门回来,独自在书房看公文,秋桐对着菱花镜仔细抿了抿鬓角,又往衣襟上扑了好些浓烈的茉莉香粉,深吸一口气,扭着腰肢推开了书房的门。
贾琏正埋首案牍,被开门声惊动,皱着眉抬起头。
只见秋桐眼波流转,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娇滴滴地唤了声:“二爷……”
话音未落,她竟径直走到贾琏身后,张开双臂,从背后猛地抱住了贾琏的腰!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了上去,那股浓郁的茉莉香粉味,瞬间将贾琏笼罩!
“啊——!”
贾琏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混合着恶心与恐惧的强烈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梦中尤二姐那布满黑斑的脸、脂粉也盖不住的腐朽气息、尤三姐怨毒的眼神……所有被刻意压制的肮脏记忆,伴随着这浓烈呛鼻的香味,轰然炸开!
“滚开!”
他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狠狠一把将背后的秋桐甩开!
秋桐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贾琏却顾不上去看,他脸色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弯下腰,扶着桌案边缘,“哇”的一声,将午膳吃的、甚至苦胆水都呕了出来!秽物溅了一地,浓烈的酸腐气瞬间弥漫开。
他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压下那股灭顶的恶心感,可手臂、脖颈处裸露的皮肤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冒出了一片片密密麻麻、刺眼夺目的红疹!
那疹子又热又痒,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皮下啃噬!
“二……二爷?!”秋桐跌坐在地上,捂着摔疼的手臂,彻底吓傻了。
她看着贾琏呕吐不止、浑身红疹的恐怖模样,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茫然和惊恐。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亲近一下,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贾琏扶着桌子,呕吐得眼前发黑,每一次痉挛都撕扯着心肺。
他死死闭着眼,那浓烈的茉莉香如同无数根毒刺,扎进他每一寸感官。强烈的排斥和厌恶如同海啸,彻底淹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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