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入了夏,雨水便成了常客。贾府老宅里,却比往年任何一个夏日都要忙碌,处处透着股蒸蒸日上的热乎劲儿。
王熙凤是真真忙得脚不沾地。
借着专办宫廷贡品“珠光锦”的金字招牌,栖霞坊的名头响彻江南。
可她哪会满足只做布料生意?脑子一转,手底下动作不停,借着给宫里做贡品的势头,顺顺当当地把栖霞坊的招牌打了出去,专门做起了高端成衣和丝绸买卖。
那些当官的、有钱人家的女眷,谁不想穿上跟宫里娘娘们一个路子的好料子、好样式?
一时间,栖霞坊门口车来车往,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能赚大把银子。
这还只是开始。王熙凤那双精明的凤眼早已看透了另一片金山——女子妆奁里的乾坤。胭脂水粉、珠钗环佩、养颜香膏……哪一样不是掏空内宅妇人私房钱的宝贝?
“从今日起,栖霞坊不再只是卖料子。”王熙凤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件妃色长袄细腻的纹路,“我们要卖‘栖霞阁’的衣裳和配饰!专做那些官宦内眷、豪商巨贾家小姐夫人的生意。料子是我们的底气,但更重要的是这份独一无二的手艺和心思!”
说到做到,王熙凤舍得花大价钱,搜罗了不少手艺好的工匠,调配出上好的口红、细腻的香粉、保养头发的头油,每一样用料都讲究,
包装也精致。更妙的是,她深谙 “成套” 的道理,珠光锦的手帕配上同色系的唇脂,再搭一支精巧的珠钗,一套下来,价钱不便宜,可那些夫人小姐却像着了魔似的抢着买。
银子就像长了翅膀,源源不断地飞进她的账房。巨大的商机如同澎湃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栖霞坊的每个角落。
王熙凤一头扎了进去,白日里在各处工坊、铺面穿梭查看,与管事绣娘商讨新品样式,盯着新收的脂粉师傅调配方子;夜里则对着厚厚的账册,在跳跃的烛光下勾画筹谋,眼底常带着淡淡的青影。
府里的大小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探春肩上。这位三姑娘行事,与王熙凤的雷霆手段不同,另有一番章法。
她先不动声色地将府中各处管事嬷嬷召集起来,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如今府里不比从前在京城那般排场,老太太孝期虽过,仍需俭省。各处用度,烦请各位嬷嬷重新核算报来。针线房,冬衣已毕,春衫用多少料子,染什么颜色,需得有个细数;厨房采买,每日鸡鸭鱼肉、菜蔬米面,市价几何,损耗多少,也请列个明白单子。”
不过几日,一份份条理清晰、用度分明的单子便呈到了探春案头。
她细细看过,提笔勾画,或删减冗余,或调整配给。
针线房领料需按人头登记画押,若有结余,按例赏赐;厨房采买,则命专人与相熟菜贩肉铺订立契约,言明按旬结算,货品新鲜,价平者得。
她又将各处闲置、手脚麻利的小丫头重新调配,洒扫归洒扫,浆洗归浆洗,各司其职,竟比从前多出的人手还要显得井井有条。
“三姑娘这法子好!”连平儿私下里也对王熙凤感叹,“省了银子不说,事情反倒更清爽明白,底下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恩威并施,让人心服。”
府中上下忙忙碌碌,唯有迎春,依旧如一抹安静的影子。
她近来却添了桩心事——新来的柳先生身边,总跟着个叫“奕秋”的书童。奕秋?这名字让她心中一动,想起古谱中常提及的“弈秋通国之善弈者”。
莫非……柳先生亦好此道?这念头一起,便在她那沉静如水的心里漾开了小小的涟漪。
这日午后,天色骤然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在瓦当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天地间拉起一道白茫茫的雨帘。
柳青岩刚给英哥儿讲完一篇《千字文》,正待收拾书囊回贾府为他安排的住处,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通往侧门的抄手游廊里。
他倚着廊柱,望着檐外如注的雨水,微微蹙眉。书童奕秋被他打发去前院取东西,一时也回不来。
游廊一侧,连着间小小抱厦,原本是夏日纳凉所用。此刻,那扇雕花的木窗紧紧闭着,窗纸被屋内的烛光映得微黄。
窗内,迎春正临窗而坐,面前摊着一本棋谱,手边是一副温润的云子。雨声嘈嘈切切,更衬得室内一片清寂。
她抬眼望向紧闭的窗棂,窗外廊檐下,一道颀长单薄的身影被雨水打湿了轮廓,模糊地映在窗纸上,一动不动,显然是也被大雨困住了。
轻轻抬起了一道窗缝,见是柳先生,迎春心念微动,指尖轻轻叩了叩紧闭的窗棂。笃笃几声轻响,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到廊下。
窗外那模糊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转向窗扉的方向。
“雨势甚急,先生一时恐难行。”迎春的声音透过紧闭的窗棂传来,温婉清晰,“若不嫌简陋,可愿于此间……手谈一局,权作消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请大家收藏:()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窗纸上那道颀长的影子微微一躬,清朗温润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之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是……小生不便入内搅扰姑娘清静。不知姑娘可愿行一奇法?”
迎春眼中露出询问之色,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棋子。
“姑娘安坐枰前,只管落子。”柳青岩的声音隔着窗纸和雨幕传来,“在下于廊下,但凭姑娘告知落子方位,心中默记盘面,再口述应对。如此隔窗论道,以声代手,如何?”
这法子新奇又带着文人雅趣,正合了迎春安静不喜喧闹的性子。
她唇角微弯,目光落在棋盘上:“先生雅量,如此甚好。”
纤指拈起一枚光润的黑子,轻轻置于星位,“天元位,星。”
“承让。”窗外声音从容,“右上小目,三三。”
雨声成了最好的伴奏。抱厦内,烛光摇曳,迎春素手轻移,落子无声,每一次落定,便清晰地报出方位:“七六路,飞压。”
“九五路,尖顶。”……
窗外廊檐下,柳青岩负手立于紧闭的窗棂前,凝神细听,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安静的剪影。
他偶尔抬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微湿的廊柱上虚点,沉吟片刻,便从容应对:“七四路,扳。”
“八三路,长。”……
他记忆之强,算路之清晰,竟似能穿透这紧闭的窗扉,洞见那无声厮杀的战场。
初时迎春只道是寻常消遣,渐渐却凝重起来。
柳青岩的棋风看似温和,落子却如行云流水,于无声处常藏凌厉杀机,布局深远,每每在她看似安稳之处突施冷箭。
更难得的是,他仅凭口述方位,竟能将整个棋局在脑中推演得分毫不差,这份心力与记性,实属罕见。
一局棋,在雨声淅沥中无声展开。
黑白棋子隔着紧闭的窗棂,在无形的战场上绞杀。
迎春输了一角,柳青岩的棋力显然在她之上。
然而她眉宇间并无半分焦躁恼恨,依旧沉静如水,指尖稳稳落子,每一次被吃去一片,也只是微微凝眸,思索片刻,便另辟蹊径,重整旗鼓。
这份沉稳的气度,这份输了棋局亦不失风度的安然,透过紧闭的窗扉,清晰地传递出去。
窗纸上那道颀长的影子微微晃了晃,柳青岩心中泛起波澜。
他见过许多棋手,胜则喜形于色,败则怨天尤人。
像窗内这位二姑娘这般,棋力未必顶尖,但心性如此平和坚韧,在女子中更是少见。
她报方位的声音始终平稳清晰,即便陷入困境,也听不出丝毫慌乱。
这份定力,令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
“先生棋力高妙,布局深远,中盘绞杀更是锐不可当,”
迎春看着枰上最终落定的局面,黑白交错,难分高下,由衷叹道,声音清晰地传到窗外,“这一局,是我输了半子。”
她输得心服口服,更惊讶于对方隔窗闭目,竟能将如此复杂的局面算得毫厘不差!这份算力与记忆力,堪称惊人。
窗外檐下,柳青岩清俊的脸上也露出由衷的赞赏,他对着紧闭的窗棂,声音带着真挚的暖意:“二姑娘过谦了。姑娘棋风沉稳如山岳,根基深厚,几处妙手更是令在下叹服。若非姑娘代劳落子,在下心算推演,只怕早已左支右绌。此局能成,全赖姑娘。能与姑娘手谈一局,实乃青岩之幸!”
他从未想过,这深宅紧闭的窗扉之后,竟藏着如此棋力深厚又心性沉稳的姑娘。
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廊檐滴落的水珠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檐外,被雨水洗过的天空透出一抹澄澈的碧色,几缕金黄的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洒在湿漉漉的庭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沉浸于棋局余韵中的两人,隔着一扇紧闭的窗,竟都未曾察觉这雨霁天青的变换。
“先生!先生!你怎么站在这里喝风呀?雨都停啦!”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无限活力的小嗓门像颗小石子般砸破了雨后的寂静。
窗内窗外的两人俱是一惊。
只见回廊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地跑来。
正是英哥儿!他穿着嫩黄的小衫子,发顶用红绳扎了个小揪,跑起来一颠一颠,像只活泼的小雀儿。
他显然是从另一边跑来找先生的,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全然不知自己打断了什么。
柳青岩这才恍然惊觉,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棂。
窗内,迎春似乎也被这童音唤醒,静默了一瞬,眼底深处,如同雨后初晴的水面,映着天光,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清亮。
她对着窗户影影绰绰的人影微微颔首,算是无声的告别。
柳青岩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太阳撞了个满怀,低头看着英哥儿兴奋得发亮的大眼睛,方才棋局中的锐气瞬间化作了满眼的温柔笑意。
他连忙蹲下身,牵起孩子暖乎乎的小手:“雨停了?先生都没发现。走,咱们回去。”
他起身,隔着窗子,对窗内的身影郑重地再次拱手一揖。带着英哥儿转身离去
迎春在窗前,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悄然浮上唇角。
她悄悄将窗支起一道缝隙,目送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入雨霁后湿润微凉的庭院。
喜欢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请大家收藏:()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