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京城的积雪尚未消融,英哥儿便随父亲贾琏踏上了南下的官船。
王熙凤扶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由巧姐儿搀扶着,在码头边红了眼眶。她一遍遍地整理英哥儿的衣领,絮絮叨叨地嘱咐:“南方湿冷,记得添衣。读书别太晚,工坊的事量力而行,千万别累着自己……”
英哥儿仰着小脸,认真应道:“娘放心,儿子都记下了。您才要好好保重,等着给我添个健健康康的弟弟妹妹。”
贾琏在一旁催促:“开船的时候要到了,凤丫头回去吧,别冻着了。”他转向英哥儿,“上船吧,这一路还长着呢。”
官船顺运河而下,经杭州再转道松江。一路上,贾琏与师爷们研究文书地图,时常彻夜长谈。英哥儿则捧着书卷,偶尔倾听大人们讨论水利工程与港口建设,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思索的光。
旺儿得王熙凤特意嘱咐,对英哥儿格外上心,饮食起居照料得无微不至。英哥儿却常常摆摆手:“旺儿叔去忙吧,我自己能行。”他确实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令随行的老仆们都啧啧称奇。
船行二十余日,终于抵达松江府地界。
“英哥儿,快来看!”贾琏站在船头招手。
英哥儿放下书卷,小跑着来到父亲身边。眼前景象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宽阔的江面上,各式船只往来如织。有高桅的商船,有低矮的货船,还有些造型奇特的西洋帆船。岸上码头人来人往,搬运工扛着货物穿梭如蚁,吆喝声、号子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好繁华的地方!”英哥儿惊叹道。这与京城的庄重威严、金陵的文雅精致都不同,松江府洋溢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贾琏笑道:“这便是为父今后要经营的地方了。松江地处长江入海口,水路四通八达,商贾云集。皇上要在此开港通商,看中的就是这里的地理优势。”
官船靠岸时,早有地方官员等候迎接。贾琏整了整官服,瞬间换上严肃表情,迈着官步下船与众人寒暄。
英哥儿跟在父亲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他注意到码头上不仅有中原打扮的商人,还有许多异域面孔:有头戴斗笠、身着宽大袍服的东洋人;有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西洋人;还有皮肤黝黑、缠着头巾的南洋人。
“那些是倭人,来自东瀛。”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英哥儿耳边响起。他转头,见是父亲的一位姓钱的师爷。
钱师爷继续指点:“那些红头发的是荷兰人,黄头发的是葡萄牙人。他们在城南有专门的商馆,带来许多稀奇洋货。”
英哥儿点点头,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一个身着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正指挥着几个工人装卸货物,言辞利落,工人们无不听从。
“女子也能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吗?”英哥儿好奇地问。这在京城是不可想象的。
钱师爷笑道:“松江府与别处不同。这里纺织业发达,女子多能织善绣,自己挣钱养家者不在少数,故而地位也高些。”
正说着,那妇人似乎谈完了生意,转身朝市集走去。英哥儿下意识地跟上几步,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大娘请留步!”
妇人停步转身,见是个衣着体面、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和气地问:“小公子有事?”
英哥儿行了一礼:“初到贵地,见大娘经营有方,心中佩服。敢问松江女子都如大娘这般能干吗?”
妇人闻言笑起来:“小公子过奖了。我们松江女子自幼学习纺织绣艺,许多人靠手艺吃饭,自然要硬气些。能自己挣钱,腰杆就直,说话也响!”
这话与英哥儿在金陵女子百艺堂听到的如出一辙,他心中一动,追问道:“若是外地来的女子,无亲无故,可能在松江立足?”
妇人打量他几眼,虽觉得这问题从一个孩子口中问出有些奇怪,仍耐心答道:“只要有手艺肯吃苦,在哪不能活?城南就有专门收留女子的工坊和善堂,教技艺帮找活计。前些年还有个金陵来的姑娘,如今自己开了绣庄,雇了十好几个女工呢!”
英哥儿眼睛一亮,正想再问,贾琏那边已经招呼他上车了。他只好谢过妇人,小跑着回到父亲身边。
马车驶入松江府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英哥儿撩开车帘,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忽然,一家店铺橱窗里摆着的奇巧物件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黄铜制成的仪器,上面有精巧的齿轮和玻璃镜片。
“父亲,那是什么?”英哥儿扯扯贾琏的衣袖。
贾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那是西洋来的望远镜,能看清远处之物。洋商店里这种稀奇玩意儿不少。”
英哥儿眼中露出渴望之色。贾琏看在眼里,吩咐停车,带着英哥儿走进店铺。
店内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种洋货: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雕花精美的自鸣钟、五彩斑斓的倭国漆器……英哥儿看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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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请大家收藏:()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贾琏指向望远镜:“掌柜的,这个拿来瞧瞧。”
掌柜见是官爷打扮,不敢怠慢,忙取出望远镜,殷勤介绍:“大人好眼光!这是最新到的荷兰货,能看清数里外的景物,水手航海最爱用这个。”
贾琏接过,试了试,递给英哥儿:“你喜欢就买下吧,读书累了可以望远休息眼睛。”
英哥儿欣喜地接过,学父亲的样子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当他透过镜片看清街对面店铺招牌上的小字时,不由得惊呼出声:“真清楚!连纹路都看得见!”
贾琏笑着付了钱,摸摸儿子的头:“喜欢就好。走吧,府衙还没收拾呢,有的忙了。”
回到马车,英哥儿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望远镜,时不时举起来观察街景。忽然,他轻呼一声:“父亲,我看到府衙的旗杆了!上面飘着青龙旗呢!”
贾琏失笑:“还远着呢,你倒先看见了。”
果然,马车又行了一盏茶功夫,才到达松江府衙。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青砖建筑,门前一对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悬着“苏松道”三个大字的匾额。
衙内早已被打扫干净,仆役们正忙着搬运箱笼。贾琏一下车就变了个人似的,神情严肃,步伐沉稳,与迎接的属官一一见礼,俨然一副封疆大吏的气度。
“李通判,带人去清点库房账册;王主簿,将近年水利文书整理出来;钱师爷,随我去书房议事。”贾琏雷厉风行地吩咐下去,转头对英哥儿道,“你自己安顿一下,缺什么找旺儿。”
英哥儿点头应下,看父亲带着师爷们匆匆离去,心中不禁感慨:父亲在家人面前随和,办起正事来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旺儿过来请示:“小少爷,您的房间收拾好了,去看看可还缺什么?”
英哥儿的房间被安排在二进东厢,宽敞明亮。他简单安置了行李,便拿出望远镜,走到窗前观望。
府衙后院有一片空地,几个丫鬟仆妇正在晾晒衣物。英哥儿调整焦距,忽然注意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独自坐在廊下,手中拿着针线,正偷偷抹眼泪。
英哥儿皱眉,放下望远镜,走出房门。旺儿忙跟上来:“小少爷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英哥儿说着,向后院走去。
那小丫鬟见有人来,慌忙起身擦干眼泪,低头行礼。英哥儿注意到她手中是一件撕破的男子长衫,针线篮里还有几件待补的衣物。
“你哭什么?”英哥儿温和地问。
小丫鬟怯生生地抬头,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稍稍放松了些,小声道:“回公子,奴婢不小心洗坏了张师爷的衣裳,怕挨罚……”
英哥儿看了看那长衫,只是袖口处撕了个口子:“补上不就得了?”
“奴婢……奴婢针线不好,怕补得难看,师爷还是要怪罪。”小丫鬟眼圈又红了。
英哥儿想起什么,问道:“你是松江本地人吗?可会纺织绣艺?”
小丫鬟摇摇头:“奴婢是北边逃难来的,不会那些精细活计。”
英哥儿若有所思。这时旺儿插话道:“针线活不好就好好学!府里有的是会绣活的姐姐,多请教就是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捧着衣物匆匆离去。
英哥儿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问旺儿:“旺儿叔,松江府像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多吗?”
旺儿挠挠头:“这……小的说不准。但听说近年来各地灾荒不断,逃难来的人不少。女子无依无靠,大多只能为奴为婢,或者……”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英哥儿却明白了那未尽之言,心情莫名沉重起来。他想起金陵的女子百艺堂,想起那些通过学习技艺改变命运的女子,又想起刚才市集上那个自信的妇人。
“旺儿叔,我想在松江也办个女子学堂,就像金陵的百艺堂那样。”英哥儿突然道。
旺儿吓了一跳:“小少爷,这……这可不是小事!夫人让您管珠光锦工坊已经够操劳了,再说老爷那边……”
“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英哥儿眼神坚定,“珠光锦工坊要办,女子学堂也要办。我看松江纺织业发达,正适合女子学习谋生技艺。”
旺儿还要再劝,英哥儿却已经转身往回走:“我去书房见父亲。”
贾琏正在书房与师爷们研究松江地图,见英哥儿进来,略显惊讶:“怎么了?住处不满意?”
英哥儿行了一礼:“父亲,儿子有一事相商。”
贾琏让师爷们稍候,带英哥儿到隔壁耳房:“什么事这么着急?”
英哥儿将刚才所见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贾琏听罢,皱起眉头:“你母亲让你管珠光锦工坊已是破例,怎的又想起办什么女子学堂?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英哥儿却不慌不忙:“父亲,您新任此地,需要民心支持。办女子学堂,救助无依女子,正是积德行善、收拢人心的好事。再者,松江以纺织立市,培养女工也能促进产业。”
贾琏沉吟片刻,道,“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起来不易。场地、师资、资金都是问题。”
“资金母亲也给了一些。场地可以先租个小院落。师资……”英哥儿眼睛一亮,“可以请四姑姑帮忙推荐几位擅长纺织绣艺的女先生!”
贾琏看着小小年纪却思虑周全的儿子,心中既惊讶又骄傲,最终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但切记不可耽误学业,有什么难处及时告诉我。”
英哥儿欣喜应下:“谢父亲!儿子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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