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跌跌撞撞冲进书房时,贾赦正在前厅喝茶,听袭人说贾宝玉出事了,他皱眉放下茶盏,带着几个小厮赶到怡红院。
一进屋,却见贾宝玉好端端地坐在镜前,眼神清明,正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贾赦不悦地看向袭人,“不是说宝玉出事了吗?”
袭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刚才……刚才宝二爷突然说些奇怪的话,奴婢以为……以为……”
贾宝玉闻声转过头来。五年光阴,他已从十五岁的少年长成二十岁的青年,面容俊秀依旧,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棱角。
他看着贾赦,眼神有些茫然,却不再是以往那种空洞的痴傻。
“大伯。”贾宝玉起身,简单地行了一礼。口齿清晰,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贾赦愣住了,上下打量着贾宝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宝玉,你……你好了?”
贾宝玉微微蹙眉,似乎也在适应自己的变化:“我……清醒了。只是许多事还没弄明白……。”
贾赦顿时喜上眉梢,快步上前握住贾宝玉的手:“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你这病总算好了!”
他激动得眼圈发红,但随即想起贾家这些年经历的磨难,许多都与二房有关,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松开手,冷哼一声:“既然好了,就安分些。袭人,好生照顾二爷。”说罢转身就走,不再多看贾宝玉一眼。
袭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抹着眼泪凑到贾宝玉身边。
她打量着贾宝玉神志清明后,显得愈发俊秀的脸,声音哽咽:“二爷……您终于醒了。您不知道这些年……奴婢是怎么熬过来的……”
贾宝玉端坐在镜前,面无表情。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成年男子的脸,线条硬朗,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他微微蹙眉,对这具肉身的变化感到不适。
袭人见他无动于衷,心下微慌,整理着说辞继续道:“那年您从北静王府回来没多久,就痴痴傻傻的,谁也不认得了。奴婢日夜守着,生怕您有什么闪失……”
她悄悄抬眼观察贾宝玉的反应,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不禁加重了语气。“老太太去的那晚,您突然发起高热,满口胡话。奴婢守了整整三夜,眼睛都不敢合……”
她刻意顿了顿,等着往日那个怜香惜玉的宝二爷露出心疼的表情。
然而贾宝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袭人心下微惊,但仍不死心:“最难熬的那些夜里,您总是惊醒哭闹,奴婢就抱着您,像哄孩子似的……”她声音渐低,带着些许羞怯,“有时您非要抓着奴婢的手才肯睡,奴婢就整夜陪着……”
她说得极其含蓄。若是从前的宝玉,早就心疼地揽她入怀,温言安慰了。
可眼前的贾宝玉只是微微蹙眉,终于开口:“你说完了吗?”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耐。
袭人彻底愣住了。
她仔细端详贾宝玉的脸,发现他那双一贯含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只有冰冷的疏离。
他的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在曾经的宝二爷身上从来不会出现,此时却明明白白显示出不耐烦。
一阵寒意从袭人脊背窜上来。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宝玉虽然病好了,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言软语为她拭泪的宝二爷了。
她心中慌乱,指尖冰凉。
“二爷……”她声音里带着无措,“您是不是……还在生奴婢的气?是不是怪奴婢没有照顾好您……”
贾宝玉终于转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你照顾得很好。”他说完,便又扭过头去。
这话是认可,但却比骂她更让袭人心寒。
往日的二爷从不这样说话,他总是把“我的好姐姐”挂在嘴边,真心实意地感激她的付出。
袭人缓缓站起身,腿有些发软。她勉强行了个礼:“二爷刚醒,想必累了,奴婢去给您准备些吃的。”
她退出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贾宝玉背对着她,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袭人跌跌撞撞逃出了屋,靠在廊柱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她只觉得心里冷的发慌。
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成了笑话,“八抬大轿让你坐”的许诺成了奢望。那她费尽心机,踩着她人爬上来,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那个会说“哪怕两三百件事,我都依你”的宝二爷,随着那场大病,永远地消失了,她又能如何呢?
房间内,贾宝玉确实对袭人的絮絮叨叨很是不耐,他刚刚恢复补天顽石的所有记忆,正在回顾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这些年来,他一魂被困通灵宝玉,虽不能控制身体,却能感知外界的一切。
此刻甄宝玉的一魂离去,换成了顽石带着灵性的一魂,他才真正掌控了这个身体,从旁观者变成了操纵者。
回顾贾宝玉从小到大的行为,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蠢不可及!”
自己虽是一块蠢笨的顽石,却也有正常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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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请大家收藏:()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做石头时,在荒山上一待就是千万年,什么都见过。
瞧那山间的树,得拼命把根扎深,才能抢到水分活下来;看那林中的鸟,一天到晚不停地觅食,才能喂饱雏鸟。连它们都得这样辛苦挣扎,何况是心思最多的人?
人心最复杂,想要这个,求那个。想要的越多,要付出的力气就越大,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曾经那个贾宝玉,享受着荣华富贵,却看不起努力经营的人。
却不想想,正是祖先们兢兢业业传下基业,他才能安享富贵。
而他自己,不过是趴在祖宗家业上吸血的蠹虫。
他转念又想起一僧一道哄骗他的话,顽石更是懊悔不已。
他们说让他在富贵场温柔乡中享受几年,结果实际却是,富贵温柔他没享受到,却被强制封印在本体中,为两个贼人所害,吃了大亏!
补天顽石攥紧拳头,知道自己本源灵性受损,却不知如何弥补。
思及此,他不由得绝望地低声啜泣起来:“我真是个蠢材。怪不得女娲娘娘见我才不堪用,不让我补天。等这具肉身死了,我恢复石头本体,还能有什么前途?”
这一夜,补天顽石辗转难眠。
次日清晨,英哥儿照例早起读书,路过怡红院时,正好遇见出门的贾宝玉。
贾宝玉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衫,站在院中仰天长叹,眉宇间满是迷茫。
英哥儿明知故问:“宝二叔,您大好了?为什么唉声叹气呀?”
贾宝玉低头看见英哥儿,认出这是凤姐的儿子。他痴傻时见过这孩子几次,印象中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是英哥儿啊。”贾宝玉叹了口气,“我在发愁呢。总觉得自己无才可用,不知未来该如何是好。”
英哥儿眨着大眼睛:“二叔为何这么说?您既然大好了,就可以读书上进,考取功名呀。”
贾宝玉苦笑:“考取功名?我连自己能做什么都不知晓。”
英哥儿歪着头想了想:“二叔何不试试发挥自己所长?若是能造福百姓,积攒些功德,无论对今生来世都有裨益呢。”
“发挥自己所长?”贾宝玉怔住了,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自己所长……积攒功德……”
他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匆匆转身回屋,连告别都忘了说。
英哥儿看着他的背影,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贾宝玉回到房中,开始苦思冥想自己有什么擅长的。作为一块有灵性的顽石,他本该对土石有着特殊的操控力,可现在困在肉身里,许多能力都施展不出来。
他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擅长的,突然想起来,哪怕无法操控,他依然保有作为补天顽石的最原始的能力,对土石的感知能力!
他试着集中精神感知周围,却发现果然,他可以感觉到地板和墙壁的材料特性。
他激动地在房中踱步,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架。那是贾政留下的书籍,多年来无人动过,积了薄薄一层灰。
他的目光被一本《水利要略》吸引住了,他颤抖着抽出那本书翻看起来。
书中详细记载了各种土壤特性和河道修整的方法,贾宝玉越看越入神。
“果然如此!”他突然拍案而起,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对土石有感应,正好可以用来治水修河,造福百姓!”
治水修河能灌溉农田,防治水患,确实是积功德的大好事。贾宝玉激动得在房里转圈,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很快他就泄气了——要主持修河道,需要当官;要当官,需要考取功名。
“所以……还是要考取功名啊。”
贾宝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了黄花梨木的圈椅上。
他一块天生地养的顽石,不通人情,不晓世故,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之乎者也的人间文章?他本能地抗拒着。
但下一刻,意识的深处浮现出来一些记忆。父亲绷着脸考较功课的画面;自己背诵《孟子》时的磕磕绊绊;贾代儒讲解破题承题的苍老声音;还有……还有意识深处,那些曾经囫囵吞枣记下的只言片语。
原来自己并非一张白纸。那些记忆,终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沉在了意识的最底层。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迷茫,而是带上了一丝认命。
是了。他不是要从头学起,他只是需要把那些丢掉的记忆,再重新捡回来。
“真是……麻烦。”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但为了积攒功德,这几乎是自己能选的唯一一条路。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朝着那个落满灰尘的书架伸出手去。
前路艰难,但至少尚有希望,他得自己刨出一条生路来。
于是怡红院出现了一个奇景:刚刚病愈的贾宝玉不再伤春悲秋,不再吟诗作对,而是整天抱着一堆经义书籍,刻苦攻读。
袭人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心。
欣慰的是宝二爷终于走上正途;担心的是他变化太大,再也不是那个对她温柔以待的翩翩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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