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沙戮天 第120章 寿春城内风波暂息

沉重的寿春城门在护贡大军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而令人心安的巨响，将城外可能存在的追兵与无数窥探的目光彻底隔绝。踏入城内，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喧嚣的市井声、车马声、叫卖声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料、以及人间烟火特有的气息，与城外那种肃杀、泥泞、危机四伏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好奇的百姓挤在路边，对着这支风尘仆仆、铠甲上还带着泥点与干涸血渍的军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敬畏，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在那名天鉴卫小旗的引领下，大军并未在主干道上过多停留，而是穿街过巷，直接开赴城西一处规模宏大的专用军营。这里显然是早已接到通知，营门大开，一队队寿春本地的辅兵和官吏早已等候在此，虽然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复杂神色，但动作还算麻利，开始引导各营前往指定区域驻扎，分发热水、热食以及干净的草料。

总兵官石云虎将军被直接送往军营中心条件最好的将舍，孙军医立刻带着小雀儿和几名官医上前诊治。石将军元气大伤，几乎油尽灯枯，需要最精心的调理和绝对的静养。石勇、石重等其他几位虚脱的石姓将领也被妥善安置。

贡品车队则被严密保护在军营核心区域，由敖烬的黑龙旗和石云虎的亲兵卫队共同看守，严禁任何寿春本地守军靠近，显然经历了城外的刁难，再也无人敢轻易相信对方。

中军大帐暂时设在了石云虎的将舍外间。敖烬顾不上休息，卸去沾满泥泞的斗篷，脸色依旧阴沉。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过去的石云虎，对参军吩咐道：“看好将军和贡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本统领要去会一会这寿春城里的牛鬼蛇神！”

“敖大人，您这是要去……”参军担忧道。

“去拜访一下那三位‘及时雨’！”敖烬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厉芒，“天鉴卫、听风阁、地藏卫！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在这盘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完，他点了两名亲随黑龙骑士，大步流星地走出军营。凌峰因在沿途表现出色，尤其是最后关头利用雨水布设陷阱阻滞追兵，也被敖烬点名随行。凌峰心中明白，这是敖烬有意带他见识更高层面的较量，同时或许也需要他那种独特的感知能力。

四人骑马穿行在寿春城繁华的街道上。敖烬手持黑龙令牌，所过之处，巡逻兵丁无不避让。他按照那天鉴卫小旗留下的地址，首先来到了位于城东一条相对僻静街道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宅院门楣上没有任何牌匾，只有门环上雕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风”字纹饰。这里，便是皇帝直属情报机构——听风阁在寿春的一处秘密据点。

敖烬上前，用特定的节奏敲响了门环。片刻后，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隙，一名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灵动精悍的青衣汉子探出头来，目光扫过敖烬手中的黑龙令牌，微微点头，侧身将四人让了进去。

院内别有洞天，布置得清雅幽静，假山流水，回廊曲折，但仔细感知，便能发现暗处布置着不少精巧的机关和隐匿的气息。

在一间茶室中，敖烬见到了此地主事之人——听风阁驻寿春的副阁主，柳随风。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穿着一身文士长衫，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究，但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流转，身形看似随意坐着，却给人一种随时能化作清风消散于无形的感觉。其气息绵长深邃，赫然是四品初期的修为！

“敖副统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柳随风起身拱手，语气温和，却自带一股疏离感。

“柳副阁主，客套话就免了。”敖烬开门见山，直接在主位坐下，凌峰则垂手立于其身后，“今日城外之事，多谢听风阁仗义执言。不过，敖某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靖波侯和寿春守备，意欲何为？那百武盟，在徐州到底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柳随风微微一笑，亲手给敖烬斟了杯茶，不疾不徐地道：“敖统领快人快语，那柳某也直说了。靖波侯爷的心思，深如渊海，非我等所能妄加揣测。不过，近期江淮之地，确实不太平。百武盟活动频繁，其触角……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深。寿春守备赵昆，是否与百武盟有染，暂无确凿证据，但其人……与靖波侯府的一位管事过往甚密，却是事实。”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今日阻拦，依柳某看，拖延、削弱、乃至找借口接管贡品，应是主要目的。若能逼得大军自行离去，甚至与追兵两败俱伤，那便是最好不过。我听风阁虽主要负责情报，但也不能坐视贡品有失、王师受辱，故而才在关键时刻，借核查之名，递了句话进去。”

敖烬冷哼一声：“好一个拖延削弱！若非石将军当机立断，以重代价开辟山道，我等恐怕真要栽在老鸦口了！柳副阁主，你们听风阁消息灵通，可知如今城外那些追兵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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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柳随风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道：“据最新线报，百武盟在老鸦口扑空后，恼羞成怒，其主力约两千人，正由一名四品巅峰的‘上使’率领，兼程赶来寿春。预计最迟明日晚间便可抵达城外。他们似乎……并未放弃。”

“还敢来？”敖烬眼中杀机毕露，“来了正好！老子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

柳随风提醒道：“敖统领切勿轻敌。那位‘上使’实力强横，且百武盟手段诡秘，未必会强攻城池。更需防备的，是城内的……暗流。”

离开听风阁据点，敖烬脸色更加凝重。柳随风的话证实了他的许多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百武盟竟敢直接兵临城下？其嚣张程度，远超想象。

接下来，他们来到了位于城北繁华区的一座气派府邸。这里门庭若市，车水马龙，门口悬挂的匾额上写着“聚宝楼”三个鎏金大字，看似是一家极大的商行。这里，便是地藏卫在寿春的明面据点。地藏卫，专司为皇室经营产业，聚敛财富，其势力渗透在帝国经济的方方面面。

通报之后，四人被引入后院一间极其奢华的书房。一名脑满肠肥、穿着锦袍、手上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中年胖子，正笑眯眯地等着他们。此人便是此地负责的天罡星，代号“金蟾”。其身上并无强横的罡气波动，反而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但凌峰却敏锐地感知到，其气息内敛深沉，丹田处仿佛盘踞着一团炽热的能量，修为竟也达到了四品中期！而且，在他身后阴影处，还站着一名如同铁塔般沉默、气息同样达到四品初期的壮汉，正是他的“工蜂”护卫。

“哎呀呀，敖大人！久仰久仰！黑龙旗的威名，真是如雷贯耳啊！”金蟾天罡热情地迎上来，声音洪亮，脸上堆满了生意人的笑容，“一路辛苦！快请坐！来人，上最好的茶！”

敖烬对这套虚与委蛇不甚感冒，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下：“金蟾天罡，客套就免了。我军途经贵地，补给匮乏，尤其是将士们疗伤所需的珍贵药材，不知贵楼能否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金蟾拍着胸脯，肥肉乱颤，“为国出力，义不容辞！药材、粮草、军械，只要我这聚宝楼有的，敖大人尽管开口！价格嘛，绝对公道，按成本价再加一成辛苦费就行！毕竟我们下面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

敖烬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地藏卫果然是无利不起早。但他现在确实急需物资，尤其是补充石将军等人的元气，便压下火气，与金蟾讨价还价起来。最终，以一批军中携带的、来自南疆的稀有宝石和皮毛作为部分抵押，换取了大批急需的药材和补给。金蟾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吩咐手下人去准备。

离开聚宝楼时，敖烬低声对凌峰道：“看到了吧？地藏卫这些人，只认钱和利益。能用钱解决的事，反倒简单。但要指望他们出死力，难。”

最后，他们来到了位于城中心、紧邻刺史府的一处森严衙署。高墙耸立，门口守卫皆是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武者，门匾上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天鉴卫！

这里的气氛与听风阁的隐秘、地藏卫的奢华截然不同，充满了公门衙署的肃杀与威严。通报之后，四人被直接引到了正堂。

堂上端坐一人，年约五旬，面容古拙，不怒自威，穿着一身深青色天鉴卫制式官袍，肩头的纹饰表明其身份——天鉴卫驻寿春最高统领，四品巅峰强者，狄烈！

狄烈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如电般扫过敖烬和凌峰，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整个大堂，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这股压力，甚至比元气大伤前的石云虎将军还要强上一线！

“敖副统领。”狄烈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不带丝毫感情，“城外之事，本官已知晓。赵昆已被暂时停职，拘押审查。此事，天鉴卫会给你和石将军一个交代。”

干脆利落，直接切入主题，展现出了天鉴卫的行事风格。

敖烬拱手，语气也郑重了许多：“狄大人明鉴。若非大人麾下及时出面，恐生大变。敖某此来，一是感谢，二是忧心。据可靠消息，百武盟大批匪徒，明日便将兵临城下。不知狄大人有何应对之策？”

狄烈眼中寒光一闪：“跳梁小丑，安敢犯境？寿春城高池深，守军数千，岂容他们撒野？他们若敢来，便是自寻死路！”

他顿了顿，看向敖烬：“不过，敖统领所言甚是，不可不防。本官已下令全城戒严，加强巡查。同时……”他目光转向堂外，“对于城外那些已经跟到眼皮子底下的‘尾巴’，也该清理一下了。”

话音刚落，堂外走进一名身着天鉴卫百户服饰、面容冷峻、腰间佩剑的汉子，其气息赫然是五品巅峰，对着狄烈单膝跪地：“启禀大人，根据听风阁提供的情报，已锁定百武盟先锋斥候小队藏匿于城南废弃砖窑厂，共计二十三人，由一名五品中期头目带领。”

狄烈淡淡道：“裴千，你带一队人去，处理干净，一个不留。首级挂在南门外，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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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瀚沙戮天请大家收藏：()瀚沙戮天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得令！”那名为裴千的百户毫不犹豫，起身便走，行动干脆利落，杀气凛然。

敖烬和凌峰心中皆是一凛。这天鉴卫行事，果然狠辣果决，效率极高。这分明是要用血腥手段，震慑城外敌军，同时也向城内某些人展示力量。

狄烈这才重新看向敖烬：“敖统领可放心在城内休整。城外之事，自有天鉴卫处置。至于石将军的病情……本官已派人送去一支五百年份的紫云参，或有些许助益。”

离开天鉴卫衙署，天色已近黄昏。敖烬长舒一口气，虽然心情依旧沉重，但经过这一番拜访，对寿春城内的局势总算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听风阁提供情报，地藏卫提供物资，天鉴卫掌握暴力并清理门户，三大直属机构各司其职，暂时形成了一道屏障，将靖波侯和百武盟的明枪暗箭挡在了外面。

“看来，我们能喘口气了。”敖烬对凌峰道。

凌峰点头，但他心中那丝隐忧并未完全散去。三大机构看似强势，但他们的根基在皇权，与盘踞徐州多年的靖波侯相比，孰强孰弱，犹未可知。而且，百武盟明日便到的两千主力，以及那位四品巅峰的“上使”，才是真正的考验。

回到军营，只见一派忙碌景象。地藏卫承诺的物资已经陆续运到，尤其是那些珍贵的药材，孙军医正带着人欣喜地清点分配。小雀儿也在一旁帮忙，小脸上满是认真。许多受伤或虚脱的士兵得到了及时的救治和补给，士气恢复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寿春刺史府和守备府也送来了正式的公文和劳军物资，态度变得异常客气和配合，显然是被天鉴卫的手段震慑住了。

第二天，果然有消息传来，天鉴卫裴千百户昨夜突袭城南砖窑厂，将百武盟的先锋斥候小队全歼，二十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然挂在了南门之外。消息迅速传开，城内暗地里的一些骚动顿时平息了不少，而城外远道而来的百武盟主力，在得知先锋全军覆没、人头示众的消息后，果然在距离寿春二十里外扎营，停止了前进，似乎变得谨慎起来。

紧张的气氛暂时缓解，大军获得了宝贵的休整时间。

然而，就在大军入驻寿春的第三日上午，一队来自徐州州治彭城的使者，携带着靖波侯杨镇远的亲笔手令，抵达了寿春，直接进入了守备府。

新的波澜，似乎即将再起。

而凌峰在这短暂的平静中，除了协助敖烬处理军务，更多的时间则投入到了疯狂的修炼之中。寿春城内的暗流涌动，以及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顶点。六品中期的瓶颈，在连日征战和压力下，已然松动。

他握着“破浪·寒髓”，站在军营校场中，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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