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的密码 第58章 处暑的晾晒

处暑一到，阳光褪去了大暑的燥热，变得温和起来，像一位褪去火气的长者，将温暖而不炙热的手掌轻轻覆在青川镇的每一寸土地上。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晾晒场的水泥地坪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润，张叔已经带着大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花田里的向日葵花盘大多已经成熟，沉甸甸地弯着腰，像一串串金色的小太阳。晨光斜斜地洒下来，在花盘的边缘镶上一道柔和的金边。张叔站在田埂上，眯着眼打量这一季的收成，眼角深深的皱纹里盛满了笑意。“今年的天气正好，雨水匀称，阳光充足。”他喃喃自语，随手托起一个硕大的花盘，指尖轻轻抚过密密麻麻排列的籽粒。

晾晒场很快热闹起来。大家分工合作，将收割下来的花盘小心翼翼地摊开，铺了满满一地。远远望去，像铺了层金褐色的地毯，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张叔手持木耙，动作娴熟地将花盘翻面，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庄稼人特有的节奏感。“这处暑的太阳晒着最舒服，”他一边干活一边向围在身边的孩子讲解，“不烈，还能把潮气都赶跑。晒瓜子啊，急不得，得让它们慢慢地把夏天的阳光都收进籽里去。”

小宇和孩子们拿着特制的小叉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翻动花盘。他们的动作虽然稚嫩，却格外认真。时不时有饱满的籽粒从花盘上掉落，孩子们便会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剥开，将乳白的籽仁塞进嘴里。“脆生生的香！”小宇满足地眯起眼睛，那独特的向日葵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张叔看着孩子们，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参与晾晒的场景，那时的他也像这些孩子一样，对每一个环节都充满好奇。

晾晒场边上，江家遗孀支起了一张长条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之前炒好的瓜子，还有一叠印着向日葵图案的包装袋。她仔细地将瓜子分装成小袋，每一个袋口都封得整整齐齐。袋子上“青川特产”四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这些是给预订的人准备的，”她抬头对路过帮忙的邻居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多人喜欢，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说着，她顺手打开一袋新炒的瓜子请大家品尝。那瓜子颗颗饱满，经过恰到好处的烘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将近中午时分，陆沉巡逻经过晾晒场。他停下车，看着场上忙碌的景象，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需要帮忙吗？”他挽起袖子，帮着把堆得太高的花盘挪开些。“这样通风更好，晒得快。”他解释道。拿起一个花盘仔细端详，忍不住赞叹：“今年的籽确实饱满，张叔的本事又长进了。”张叔嘿嘿笑着，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还是大家帮忙照料得好。这向日葵啊，跟人一样，你用心待它，它就会用最好的收成回报你。”

江家女儿的丈夫正举着相机，在晾晒场里寻找最佳角度。他时而蹲下，时而踮起脚尖，嘴里念叨着：“太壮观了，回去要做成照片墙。”忽然，他灵机一动，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把一个特别大的花盘扣在头顶当帽子。那滑稽的模样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连向来严肃的陆沉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个外乡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慢慢地融入这片土地。

午后，阳光变得稍微强烈了些，但处暑时节的阳光终究不似盛夏那般灼人。晾晒场上的花盘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是籽粒在慢慢收缩、定型的声响。张叔招呼大家到树荫下休息，江家遗孀端来晾凉的花茶。茶水是用向日葵花瓣和几味草药泡制的，清甜解暑。大家围坐在一起，聊着今年的收成，聊着即将到来的中秋节，聊着青川镇这些年的变化。

休息过后，工作继续。张叔教孩子们辨认哪些花盘已经晒得恰到好处——籽粒呈现出深灰褐色，轻轻一摇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小宇学得最认真，不一会儿就能独立完成初步的筛选了。看着孙子有模有样地干活，张叔眼里满是欣慰。这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农事经验，就这样在一招一式间传承下去。

夕阳西斜，将晾晒场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收工的时候到了，张叔抓起一把晒得恰到好处的籽粒，往空中轻轻一撒。就在这时，小刺猬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它已经在这个农场生活了三年，每年晾晒季节都会准时出现。它灵巧地在地上捡食着散落的籽粒，孩子们兴奋地追着它跑，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整个晾晒场。

暮色渐浓，大家开始收拾工具。晾晒场上的花盘已经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准备迎接明天的阳光。空气中还弥漫着向日葵特有的香气，那是属于处暑时节的味道，是收获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张叔站在场边，望着这片金色的海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的活计——还要再晒两天，这些瓜子就能装袋发货了。想到这里，他满足地叹了口气，扛起木耙，踏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走去。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青川镇的夜晚即将来临。而晾晒场上的向日葵花盘，依然在晚风中轻轻哼唱着属于秋天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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