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算盘噬珠
伪满康德七年,腊月里的白家窝棚屯,北风刮得跟刀子似的,削得人脸生疼。我那时十六,因识得几个字,被屯里保长派到镇上的“同昌银行”做学徒,说是银行,实则是日本人控制下的伪满金融机构,专事搜刮民脂民膏。
银行经理姓金,单名一个“魁”字,肥头大耳,见人先带三分笑,眼底却藏着七分冷。他手上常捧着一把算盘,紫檀木框,玉质算珠,那玉珠殷红如血,在昏暗的银行里幽幽发光。
“小崽子,看好喽,这可是咱行的镇行之宝。”金魁用胖手指拨弄着算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血玉算盘,通灵性的宝贝儿。”
我那时年少,只觉得那算盘诡异,那血玉算珠像极了人眼,随着金魁的拨弄,一眨一眨地睨着人看。老柜员赵满囤后来悄悄告诉我,那算盘邪门得很,新来的必须躲着它,尤其月圆之夜,万万不可触碰。
“为啥?”我问道。
赵满囤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那算盘会吃人手指头哩!前年有个叫小顺子的学徒,不信邪,偏要在十五夜里点账,结果第二天只剩了半截身子,手指头全烂没了,那算盘上却多了几颗新珠子,血红血红的...”
我听得脊背发凉,再看那算盘时,只觉得那上面的血珠真像是人眼凝固而成,隐约还带着怨气。
银行里规矩多,其中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入夜后不得单独留在金库附近,更不许触碰血玉算盘。金魁经理说这是怕丢了宝贝,可大伙心里明镜似的——那算盘有鬼。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银行里忙得脚不沾地。日本人要年终结算,逼得紧。金魁经理脸上没了往日笑容,捧着那血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越打脸色越青。
“账不对!差了一大截!”他突然吼道,声音尖得吓人,“今晚谁都不准走,给我查!查不出来,全都别想过年!”
窗外飘起大雪,北风呼啸如鬼哭。银行里点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血算盘上的珠子愈发红得瘆人。赵满囤凑到我耳边,声音发颤:“坏事了,每逢账目不对,那算盘就要作妖...”
夜深了,账目仍对不上。金魁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盯着那血算盘发呆。但见那算盘上的血珠自行滑动起来,噼啪作响,最后停在一个数字上。
“原来在这里!”金魁大喜,随即又皱起眉头,“可这数目还是不对啊...”
他突然转头看向老柜员赵满囤:“老赵,你经手的那笔抗联罚没款,是不是私吞了?”
赵满囤脸色霎时白了:“经理,天地良心!那笔钱我亲自封存,一文未动啊!”
金魁冷笑一声,捧起算盘走到赵满囤面前:“那你摸摸这算盘,对着它发誓。”
银行里霎时静得可怕,其他人都低下头,不敢出声。我知道这条禁忌——月圆夜不能碰算盘,今晚虽不是十五,但窗外大雪纷飞,月光被遮得严实,比月圆夜还邪门。
赵满囤的手抖得厉害,但在金魁逼视下,只得伸出右手食指,颤巍巍地碰向算盘。
指尖刚触到一颗血珠,就听“滋啦”一声,像是肉贴上了烧红的铁块。赵满囤惨叫起来,猛地抽回手。我们惊恐地看见,他的指尖已经焦黑溃烂,腐肉迅速向上蔓延,转眼间半根手指就没了骨头。
“啊!救命啊!”赵满囤疼得满地打滚,那溃烂却不停,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金魁也吓呆了,捧着算盘不知所措。还是我机灵,想起后厨有生石灰,赶忙撒上去,那腐蚀才止住。赵满囤疼晕过去,被抬回家时,整条右臂已经废了。
第二天,赵满囤没来上工。金魁却说账目对了,那笔亏空正好是赵满囤半年工钱的数量。
“看吧,这就是贪心的下场。”金魁摸着血算盘,像是抚摸情人般温柔,“这宝贝最恨贪官污吏,专吃他们的血肉。”
我心中骇然,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了正月,银行里来了个新经理,日本人,名叫山口一郎。金魁被调走了,据说因为“管理不善”。山口不像金魁那样整天捧着算盘,反而对它敬而远之。
有一天深夜,我留下整理票据,听见金库附近有窸窣声响。悄悄走过去,却见山口经理正对着血算盘喃喃自语,说的竟是日语。那算盘上的血珠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是活了过来。
山口发现了我,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谁让你来的?”
我支吾着说在整理票据。山口冷笑:“既然来了,就帮个忙吧。”他指着算盘,“你碰碰最右边那颗珠子。”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起赵满囤的下场,连连后退。
“八嘎!”山口怒道,“这是命令!”
正当我绝望之际,银行老清洁工刘爷突然出现,提着水桶拖把,假装不小心泼湿了山口的外套。
“对不起!对不起!太对不起了经理先生!”刘爷连声道歉,趁乱对我使眼色,“小子,还不快去给我拿块干抹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东北民间异闻录请大家收藏:()东北民间异闻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