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长白山脚下的靠山屯年集,热闹得像是煮开了一锅黏豆包。冻梨、春联、鞭炮摊子挤得满满登登,空气里混着硝烟味、糖葫芦的甜腻和牲畜的腥臊。张大山揣着刚卖山货得的几张票子,在人群里挤着,棉靰鞡鞋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道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
他本没想再添置皮子,家里墙上那几张狗獾、灰鼠皮够用了。可就在集市最旮旯、背阴的墙角,他瞥见了个摊子。摊主是个干瘦老头,裹着件油光锃亮的老棉袄,蹲在那儿像截被雷劈过的老树桩。他面前就铺了张破麻袋,上面只放了一张皮子。
张大山的脚步黏住了。那是一条狐狸皮,完整得吓人。毛色如初雪,却在日头照不到的阴翳里,泛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冷冷的银光,像是月华凝在了每一根毛尖上。皮子剥得极好,四肢、尾尖,没一处破损。可偏偏,那双本应是眼珠子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窟窿,深不见底,盯着看久了,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
“看看?”老头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沙哑得硌人耳朵。
张大山蹲下身,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预想的柔软,而是一种透骨的冰凉,激得他差点缩回手。那凉意,不像死物,倒像是活蛇顺着指尖往血脉里钻。
“啥价?”张大山喉头滚动了一下。
老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没直接答话,反而咧开嘴,露出几颗黄黑的残牙:“它等你很久了。”
张大山心里一咯噔,这老头说话咋这么瘆人?可那皮子实在是好,这品相,拿到镇上皮货店,少说能换头牛。贪念像冬眠醒来的长虫,在他心里抬了头。
“净瞎忽悠,说个实在价。”
老头伸出三根枯树枝般的手指:“三十,拿走。”
三十?张大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价钱,简直是白捡!他心里那点疑虑被巨大的便宜冲散了。他赶紧掏出还带着体温的票子,塞给老头,几乎是抢过那张狐皮,卷入怀里,转身就走,生怕老头反悔。
走出几步,他鬼使神差地回头。那墙角空荡荡的,老头和破麻袋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怀里那卷皮子,隔着厚厚的棉袄,仍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回到家,土炕烧得滚热,屋里暖烘烘的,带着女人刚烙好的玉米饼的香气。媳妇儿翠花正在灶间忙活,见他回来,撩起围裙擦手:“买啥了?”
张大山有些得意地展开那张狐皮。银白色的毛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哟!这皮子真俊!”翠花眼睛一亮,凑过来摸,“这得老贵了吧?”
“没几个钱。”张大山含糊道,把皮子挂在对着炕头的土墙上。那黑色窟窿正好对着炕,他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便调整了一下,让侧面朝外。
夜里,张大山躺在热炕头上,睡得正沉,忽然被一股味儿搅醒了。那味道甜腻腻的,又混着一股极其腥臊的气味,像是母狐狸发情时留下的标记,却又更浓郁、更诡异,直往鼻子里钻。他抽抽鼻子,坐起身,屋里除了炕土的热气和淡淡的烟火味,并无其他。
“咋了?”翠花迷迷糊糊问。
“没啥,好像有股骚味儿。”张大山嘟囔着,躺下。那味道似乎又淡了。
可自那晚起,这狐骚味就像缠上了这个家。时浓时淡,忽远忽近。有时在吃饭时飘来,恶心得翠花撂了筷子;有时在半夜里浓郁得能把人呛醒。张大山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墙根、炕洞、柴火垛,连耗子洞都掏了,一无所获。邻居家的狗也好好的,没发情。
“准是你捡便宜没好事,买回来个脏东西!”翠花捂着鼻子抱怨,夫妻俩为此拌了好几回嘴。
张大山心里也犯了嘀咕,墙上那张银白的狐皮,在他眼里渐渐失了最初的惊艳,那黑洞洞的眼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佛在静静地“看”着他。温暖的土炕小屋,被这无形的骚味笼罩,变得压抑起来。
日子进了腊月二十九,月轮一天天丰盈起来。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上的霜花,在炕席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这晚,张大山又被冻醒了。不是屋里冷,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寒。他扯紧被子,朦胧中望向墙面。借着微光,他心头一跳——墙上那狐皮的轮廓,似乎比白天更“饱满”了些,不像一张扁平的皮子,倒像是……有了形体。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
到了月圆那夜,异象终于彻底显现。子时刚过,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那挂在墙上的狐皮,竟像被无形之气缓缓吹胀,皮毛舒展,四肢微垂,悄然“立”了起来!形成一个清晰无比的狐狸形状,悬浮在离墙半尺的空中。
银白的毛发在如水月华下,泛着妖异的光泽,根根似乎都在轻微浮动。它面向窗外那轮冰冷的满月,身体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然后,一种声音响起了。
低沉,哀戚,像是呜咽,又像是风声穿过枯枝的空洞。那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丝丝缕缕钻进耳朵,搅得人心头发酸、发冷。那不是野兽的嚎叫,更像是一种悲伤到极致的哭泣,带着某种古老的、执拗的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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