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凡脉到吞天帝尊 第772章 苏醒与空洞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冰冷泥沼中，挣扎着上浮。

剧痛是首先回归的感觉，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弥漫在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深处的、沉重的、腐朽的钝痛。仿佛整个身体和灵魂都被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布满了不堪重负的裂痕。

紧随其后的是混沌。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在黑暗中无序地翻飞、碰撞——灭世天劫的轰鸣、诅咒侵蚀的冰冷、天人五衰的绝望……以及，一张张模糊而焦急的面容，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无劫……

李无劫……

谁在叫我？

沉重的眼皮如同锈蚀的铁门，被一股微弱却执拗的力量艰难地撬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痛了他久陷黑暗的视觉。

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张憔悴不堪、写满了担忧与疲惫的绝美面容。

火灵儿趴在他的榻边，似乎是因为过度疲惫而小憩，但那紧蹙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显示着她的不安稳。原本灵动炽热的赤红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湿意。

夜琉璃坐在稍远一些的椅子上，紫眸低垂，原本魅惑天成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深的倦怠与一种难以化开的沉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裙角。

云梦瑶则半靠在榻尾的软垫上，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气息微弱，但那双曾经洞彻命运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见他睁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复杂情绪。

她们……都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庆幸涌上李无劫的心头，他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这微弱的动静，瞬间惊动了三人。

“无劫！”火灵儿猛地惊醒，看到李无劫睁开的双眼，她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住，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火山般爆发，她扑到榻边，紧紧抓住他露在锦被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夜琉璃也瞬间站起身，紫眸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芒，快步走近，虽然依旧克制，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云梦瑶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脸上露出一个虚弱却真心的笑容，轻声道：“你醒了……”

看着她们为自己担忧憔悴的模样，李无劫心中暖流涌动，但那股弥漫全身的虚弱与滞涩感，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本该浩瀚如海的混沌神力……

没有反应。

不，不是没有反应，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阻塞感！

仿佛原本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被硬生生堵塞、淤积，只剩下细微的、粘稠的溪流在干涸的河床上艰难流淌。

他心中猛地一沉，强忍着不适，更加专注地内视己身。

丹田之中，那枚本该如同微型宇宙、光芒万丈的混沌金丹，此刻黯淡无光，体积缩小了数圈，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如同一个饱经风霜、濒临破碎的顽石。金丹周围，原本磅礴的混沌神力，此刻稀薄得可怜，而且充满了杂质与一种灰败的死寂气息，运转起来滞涩无比，仿佛背负着山岳前行。

修为……他的修为……

李无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化神后期大圆满，半步炼虚的磅礴修为……此刻，竟跌落到了……元婴初期？！

而且根基受损严重，气息虚浮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再次跌落！

这巨大的落差，如同万丈悬崖一脚踏空，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我的……修为……”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难听，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看到他骤变的脸色和眼中的惊惶，火灵儿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转化为浓浓的心疼与慌乱。夜琉璃也抿紧了嘴唇，紫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李无劫猛地抓住火灵儿的手，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但他此刻顾不上了，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发生了什么？我昏迷了多久？月凝呢？苏月凝在哪里？！”

他记得，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似乎看到了云梦瑶为自己挡下了什么，然后……然后是一片混乱，无尽的痛苦，以及……一股决绝的、冰冷的寒意……

听到“苏月凝”三个字，火灵儿的眼泪瞬间再次决堤，她别过头去，肩膀剧烈地耸动，泣不成声。

夜琉璃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紫眸中含着水光，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无劫……你昏迷了三日。”

“三日里……发生了很多事。”她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将那天之后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从云梦瑶燃烧天命预警，到他强行吞噬诅咒引信，再到天人五衰爆发，危在旦夕……最后，是苏月凝，如何以大师姐的身份力排众议，如何提出那近乎十死无生的封印方案，如何以身为鞘，引动先天寒脉极致本源，将那天道诅咒与天人五衰的衰败气息，强行封印于己身，最终……化作了那永恒的玄冰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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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苏月凝最后那句“将以身为鞘，封汝之劫”，以及那冰棺成型、气息彻底寂灭的描述时，李无劫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猛地僵住！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在那一刻仿佛都停滞了。

月凝……冰封……永恒……

这几个字眼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回荡，却组合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画面。

他猛地掀开身上的锦被，不顾火灵儿和夜琉璃的惊呼阻拦，挣扎着就要下榻。然而，那元婴初期的虚弱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的动作，脚刚一沾地，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传来，让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踉跄栽倒！

“无劫！”

火灵儿和夜琉璃慌忙上前扶住他。

李无劫却仿佛感觉不到她们的搀扶，也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向了寝殿的中央。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座散发着彻骨寒气、仿佛连光线都能冻结的——幽蓝色冰棺。

冰棺晶莹剔透，可以看到内部那道蜷缩的、被灰黑与幽蓝力量交织缠绕的模糊身影。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却又带着一种永恒的寂寥与冰冷。

那是……苏月凝。

为了救他，将自己与那天道诅咒一同，永恒冰封的苏月凝。

“不……不可能……”李无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他挣脱开火灵儿和夜琉璃的搀扶，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一点点地，向着那座冰棺爬去。

每挪动一寸，都牵动着受损的经脉和道基，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然未觉，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冰棺中那道身影。

终于，他爬到了冰棺前，颤抖的、布满道衰之斑的双手，猛地按在了那冰冷刺骨的棺壁之上。

彻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灵魂。

他透过晶莹的冰层，清晰地看到了棺中之人。

那张熟悉的、清冷绝美的容颜，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但李无劫知道，这不是沉睡。她的气息，她的意识，她的一切，都被封冻在了这永恒的玄冰之中，与那足以咒杀炼虚的诅咒，进行着无望的对抗。

为了他。

都是为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青云宗大师姐，是无劫神朝的冰帝，拥有着无限的未来。

而现在……她却变成了一具被封印在冰棺中的……活死人。

巨大的空洞感，如同黑洞般在他胸口疯狂蔓延、膨胀，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

修为倒退至元婴初期的虚弱，道基受损的剧痛，在此刻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失去了她。

以一种他无法接受、无法挽回的方式。

李无劫维持着双手按在冰棺上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也化作了一尊冰雕。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双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一片死寂空洞的混沌眼眸，昭示着他内心正承受着何等毁灭性的冲击。

绝望，如同永夜，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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