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水吟 第340章 井底青龙

坠入枯井的黑暗，远比想象中更漫长、更绝对。

江澈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周身被粘稠如实质的混沌古气与冰寒死意包裹，五感被严重剥夺，只有混沌真意在体内缓慢流转，维系着灵台一点清明，并极力对抗着那股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一年，脚下忽然一空！

包裹周身的粘稠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浩瀚、古老、苍凉到极致的宏伟气息扑面而来！江澈立刻调整身形，轻如鸿毛般向下飘落，同时体内真元暗涌，皓天琉璃界与混沌真意已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

他终于“落”到了底。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井底淤泥或岩石，而是一个无法形容其广袤的地底空洞。空洞之高远，抬头望去竟不见顶部，只有一片深邃的、流转着微光的幽蓝，仿佛倒悬的夜空。而在这空洞的中央——

江澈的呼吸，在看清眼前存在的刹那，几乎停滞。

龙。

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青蓝色巨龙！

它的身躯盘踞在空洞的中心，如同连绵的山脉，每一片鳞甲都大如屋舍，呈现出晶莹剔透的青蓝色，内部仿佛有星河般的脉络在缓缓流淌、明灭。龙首低垂，即便是在沉睡或虚弱中，那双闭合的眼睑也给人一种随时会睁开、洞穿万古的威严感。龙须飘荡，每一根都如通天玉柱，散发着古老而纯净的水与木交融的生机气息，却又被一股更沉重的死寂与束缚感所笼罩。

最震撼的是它的气势。那是一种超越了江澈认知范畴的“存在感”，仿佛它本身便是“水”与“生”的法则化身，宏伟、古老、深不可测。仅仅是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就让江澈感到窒息，骨髓都在微微颤栗。他毫不怀疑，若是这巨龙对他有丝毫杀意，一个念头便能让他灰飞烟灭！

“……赌对了？”江澈心中震撼，却也生出一丝明悟。这枯井，这村庄，一切的异常，根源恐怕都在这条被囚于地底的青龙身上！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那双如同两轮青色湖泊般的巨大眼睑，缓缓睁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整个地底空洞的光线都仿佛随之明亮了一瞬。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如最纯净的深海，却又深邃如寰宇星空，倒映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威严。目光落下，如同实质的山岳，瞬间将江澈牢牢锁定。

“人类……”

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与远古时空的声音直接在江澈识海中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震荡神魂的力量，蕴含着无法言喻的疲惫与……一丝冰冷的厌恶。

“漫长岁月……你是第二个……踏入此地的生灵。”

青龙并未开口，声音直接源于意念的共鸣。

江澈强忍着神魂的震荡与身体的僵直，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晚辈江澈，无意闯入前辈静修之地，冒昧之处，还请前辈恕罪。”他一边说，一边将混沌真意运转到极致，试图平复对方那浩瀚威压带来的不适，同时心中飞速思考：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静修？”青龙的意念中传来一丝近乎嘲讽的波动，那巨大的龙目凝视着江澈，冰冷之意渐浓，“你看此地……像是静修之所么？”

随着它意念的波动，江澈这才更加清晰地看到，在青龙那宏伟的身躯之上，缠绕着数条粗大得惊人的暗金色锁链！锁链一端深深嵌入四周虚无的岩壁（或者说，是这个特殊空间的边界），另一端则穿透青龙的躯体，锁住了它的龙骨要害！每一条锁链上都铭刻着密密麻麻、细微如蚁的暗红色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断汲取着青龙身上的青蓝色光华，转化为更深的束缚之力，压制着它每一分力量与生机。

这哪里是静修，分明是残酷的囚禁与折磨！

“至于第一个……”青龙的意念陡然变得尖锐起来，那浩瀚的龙威中渗入了实质的寒意，整个空洞的温度骤降，岩壁上甚至凝结出冰霜，“那也是一个人类！一个巧言令色、包藏祸心的人类！”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江澈，看向了久远的过去，意念中的恨意与悲凉如同潮水般涌出：

“此地之上，曾为‘青龙村’。村民世代供奉于我，以纯净愿力与我周身散逸的生机灵气为引，风调雨顺，寿元绵长。我受其香火，亦庇护一方，本是共生之契。”

“直到那一日……那人自外界而来，不知用何手段避开了井口的禁制，深入至此。他与我交谈，起初谦恭有礼，谈及外界大道，似有所悟。我未设防……却不知，他早已将一种恶毒的法门，教给了上面的村民！”

青龙的声音越发低沉，却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那是一种篡改过的祭祀法！村民不再供奉纯粹愿力，而是开始向井中投掷一种特制的‘汲灵法石’！那些石头，能穿透空间，直接吸附在我身上，强行汲取我本源中的生机与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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