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天际才泛出一抹鱼肚白,长公主府里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今日免了早朝,正是乔知意与乔昭约定出巡的日子。
碧青叉着腰站在庭院中央,十六七岁的姑娘偏要摆出副老成持重的大姑姑模样,指挥着侍女们将收拾妥当的行囊搬上停在门口的马车。
“轻些轻些!
别磕碰了!”
她踮着脚,指着两个抬箱笼的小侍女喊道:“红玉,你去盯着膳房,把新做的玫瑰酥用油纸包好,放在那个雕花食盒里!”
庭院里人来人往,几个小丫鬟抱着锦被匆匆跑过,差点撞上正在清点物品的老嬷嬷。
“哎哟,慢着点!”
张嬷嬷慌忙扶住眼镜,拍着胸口直喘气,手里的软册哗啦啦翻了两页:
“这包袱里装的是给公主备的软缎寝衣,还有陛下爱吃的蜜饯,要是蹭了灰、沾了土,仔细你们的皮!”
转了两个弯,东厢房外的晒架下,几个小丫鬟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新浆洗的夏装。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抱着满怀的丝绦,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慌忙拢紧怀里的东西,抬眼时正好撞见简装打扮的长公主转过回廊,朝这边走来。
茯苓赶紧低头往旁边站了站,屏息等着。
“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乔知意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点晨起的微哑:“辰时才动身,一个个毛手毛脚的。
真要是磕着碰着了,反倒误了时辰。”
茯苓连声称是,头垂得更低了。
她晓得自己险些出错,长公主府里的规矩森严,要真摔倒了坏了差事,自己这贱命可赔不起:“奴婢知错了。”
上头传来一声轻“嗯”
随即又添了句轻飘飘的叮嘱,竟带着几分温和:“那就走慢些。
人手够得很,你自个儿做不完的,分给旁人便是。”
这话太过体贴,倒让茯苓愣了愣。
往日里公主虽不算严苛,却也极少说这般体恤下人的话。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那身影已然转过了月洞门,廊下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上的露珠被风一吹,滴落在茯苓手背上,凉丝丝的。
“东西呢?还差着呢——”
催促的声音又响起,茯苓赶忙收了心神,应声跑去。
乔知意则是到了庭中,碧青一眼瞥见她,方才还叉腰训人的气势顿时消了个干净,眼睛亮了亮,小步跑到她身边,声音放得软软的:
“公主怎的起了?”
碧青还想着等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再唤她起身,这两日因着早朝,公主已是连轴转地早起,换作从前,可是太阳晒到窗棂都未必肯睁眼的性子。
如今几日下来,怕是早就累着了。
“奴婢都盘算了,辰时一刻动身,三刻准能到东城门。
这才刚过卯时三刻,您回屋再躺半个时辰,保管误不了事。”
碧青掰着手指算着,满是心疼地道:“城外可不似城内了,马车一路颠着,想闭眼歇会儿都难。
这会儿能多歇片刻是片刻,免得路上乏得慌。”
乔知意倒不觉得累。
这两日虽起得早,却也早早歇下了,再没像从前那般疯玩到彻夜不眠,精神头反倒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