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第七份调课申请单的骑缝章盖齐时,教务处的挂钟突然卡壳了。下午三点十五分,秒针卡在“37”秒的位置,像枚迟迟不肯落下的粉笔头。办公桌上的绿萝沿着文件夹边缘爬了半米,是去年新生入学时,三班的留守儿童小林栽的,花盆上用马克笔写着“老师,这是会爬的希望”。叶片上还留着孩子的指印,浅绿的痕迹像串没说出口的牵挂。
“林老师,多媒体教室的投影仪又坏了。”实习生小杨抱着报修单跑进来,帆布鞋上沾着半截粉笔头。她往课表系统上戳了戳,急得马尾辫都散了:“张老师的公开课还有四十分钟开始,听课的教育局领导已经在楼下了!”屏幕上的课表正闪烁着红光,“数学公开课”几个字被标成了刺眼的紧急状态。
林夏的指尖划过报修单上的“故障描述”——“画面闪烁,伴随电流声”。这是本周第三次报修,上周他拆开投影仪时,发现散热孔被粉笔灰堵成了棉花团,像个喘不过气的老人。铁皮柜最底层还压着套备用投影仪,是前几年学校合并时留下的,机身贴着泛黄的标签:“2015届毕业生捐赠”。他记得那年毕业典礼,班长代表全班说:“这台机器陪我们熬过无数晚自习,现在留给更需要的人。”
“让张老师先用阶梯教室,我去换设备。”林夏抓起工具箱,里面的螺丝刀柄被磨得发亮,是他用了八年的“老伙计”。“告诉学生们带好笔记本,就说换个更大的课堂,让领导看看咱们的精气神。”他从抽屉里摸出包润喉糖,是给张老师准备的——这位刚入职的年轻教师有咽炎,上次公开课讲到一半就咳得说不出话,学生们自发递上的矿泉水瓶,在讲台上摆成了小小的方阵。
阶梯教室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像串跳动的省略号。林夏踩着课桌椅爬上讲台,投影仪的电源线在地上缠成乱麻,其中根线的绝缘皮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铜丝,像道没愈合的伤口。他想起自己刚做教务管理那年,也是这样在上课前抢修设备,带他的老陈师傅举着电筒在下面照:“教务不是管课表的,是搭戏台的——你搭得稳,老师才能唱好戏。”老陈退休时,把攒了三十年的课程表送给了他,最旧的那张是手写的,钢笔字被雨水洇过,“五年级二班”的“二”字像只展翅的鸟。
张老师抱着教案进来时,领带歪在一边。“林哥,我这教案是不是太简单了?”年轻教师的声音发颤,教案封面上的“教学目标”被涂改了四次。林夏注意到教案里夹着张便签,是小林写的:“张老师,你讲的应用题我听懂了,谢谢。”便签纸的边缘还粘着片干花瓣,是操场边的野菊,孩子们总爱捡来夹在课本里。
“把这页夹在教案里。”林夏把学生的作业评语复印件递过去,上面有三十七个歪歪扭扭的签名,都是说“喜欢张老师的课”。他用胶带把破损的电线缠好,蓝色胶带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条小河。“设备我试过了,比原来的清楚,你就当在自家客厅给孩子们讲故事。”他瞥见张老师教案里夹着的体检报告,“咽炎片在你抽屉第二层,记得含一片。”
公开课开始时,林夏蹲在教室后排整理电线。小林坐在第一排,举着自制的“加油牌”,上面画着个发光的灯泡,写着“老师最亮”。当投影仪投出清晰的课件时,他看见张老师眼里的光,比任何投影都要明亮。教育局的领导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像在为这场临时救场的课堂鼓掌。
中午在教师食堂热饭时,林夏的手机震了震。是扶贫办发来的名单,今年有六个山区孩子要转学过来,其中三个是留守儿童,需要安排住校。他想起上周去山区招生时,看见孩子们在泥地上用树枝写字,教室的窗户糊着塑料布,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带队的老校长说:“这些娃就盼着能有张像样的课桌。”林夏当时在教室的黑板上写了“欢迎来新学校”,粉笔灰落在他的袖口,像层薄薄的雪。
“林老师,六年级的课表排不开了。”德育处的李姐端着餐盘过来,不锈钢碗沿磕出个豁口。“王老师请产假,数学老师不够,有三个班要合班上课。”她往课表上划了道红线,“要不把体育课砍两节?反正孩子们也不在乎。”李姐的儿子正在读高三,她的餐盘里总放着本翻旧的高考志愿指南。
林夏的饭勺在保温桶里顿了顿。桶底的青椒炒肉是妻子早上做的,女儿非要多加勺辣椒,说“爸爸吃了有力气干活”。他想起山区孩子的球鞋,鞋底磨穿了还在穿,却在体育课上跑得比谁都欢。上周整理仓库时,发现堆着二十多个旧篮球,是毕业生留下的,他找人补好后,打算送给山区来的孩子。其中个篮球上还有颗歪歪扭扭的心,是届毕业生集体画的,说“这是我们留给学校的心跳”。
“把我的自习课让出来。”林夏在课表上圈出自己的名字,“我带过三年数学,能顶上。”他顿了顿,“再把仓库的旧电脑修修,开个课后兴趣班,教孩子们用画图软件,就叫‘彩虹课堂’。”他记得自己的女儿总说“电脑里能种出彩虹”,现在想来,或许能让山区的孩子也看看那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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