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应该。
林青音恨容烨,恨他杀了自己的孩子,她丧子之痛痛不欲生,便定想容烨也遭受一遍这等噬心之痛。
如今容烨对他偏爱京城皆知,她若对他动手丝毫不令人意外。
可她不能直接动手,因为她身后是上百号林家人。
容烨对他越是偏宠,她便越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眼下情形,仿佛是在嘲笑温雁算错,非要他受受苦长长记性了。
温雁推不得。
他掀起衣摆,跪到一旁。
佛堂地面由云石所制,坚硬寒凉。
夏日炎热,便是温雁也穿着薄衣,如此膝盖落地,没几秒便有寒意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来。
他轻吸口气,对林青音温言:“娘娘说的是,臣拖着病体为王爷祈福,更显真心实意。”
“王妃懂哀家的苦心便好。”
林青音神色缓下,闭眼诵经前再敲打道,“抄经最忌分心,王妃切记要专心。
若是因着分神抄错了字,佛祖在上,怕是要记你心不诚了。”
“臣知晓,谢娘娘提点。”
温雁轻轻点头,看了眼她抽出来的那本佛经,又扫了眼小案,砚台无墨,需得他自己来磨。
此番敲打已注定,便必不可能来人给他磨了。
他一手拂袖,一手给砚台点上水,拿着墨条细细磨着。
磨墨不费劲,只是一个动作要不停做,耗时还长。
等墨磨好,还没开始写,他的腿便麻得快没了知觉。
他无声呼口气,抽出张宣纸拿镇纸压好,翻开佛经,从第一页开始抄着。
因着怕分神,指尖隔了许多日子再次掐上指腹,用一点疼意来逼自己清醒。
林青音淡声念着经,余光分他一眼,见他如此难挨,心下反而痛快。
她再垂眼看着手中佛经,满行字迹仿佛淌出了血来。
眼前又浮现定梁帝死的那日夜,她的儿子提剑到殿前,对着容烨厉喝,言他乱臣贼子,竟敢为着谋权篡位而弑父,却被他给摘了脑袋。
她因着定梁帝驾崩而匆忙赶到乾清宫,恰好撞见亲儿子被摘脑袋那一幕。
鲜血如瀑,喷涌而出时,她满目只有那铺天盖地的血色。
这世上若真有谁恨不得将容烨千刀万剐,那便是她。
她日日夜夜都想将那人折磨至死,当夜她惊惧过度晕倒,次日身旁的掌事姑姑便传了父亲的话过来,让她暂时不要得罪容烨,他动不得。
她恨,可林家满门在身,她再恨又能如何?如今容烨去了西北,父亲计划一旦完成,那他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