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琉璃工坊里,少年沈砚之正踮脚张望炉窑。
通红的火光舔舐着窑壁,将他鼻尖的汗珠映得发亮。
“阿爹,今天能开窑了吗?”
&nbp;他扯着父亲沈琢之的袖口,声音里满是期待。
沈琢之拂去他肩上的瓷灰,指尖划过他腕间的青花胎记“急什么?这窑‘雨过天青’要烧足四十九天,差一个时辰都出不了那种润如凝脂的釉色。”
&nbp;他转身从木架上取下只素白瓷坯,“来,把这只盏的莲纹补全。”
砚之握着竹笔,蘸了浓淡不一的青花料,在坯体上勾勒。
他的笔触比同龄孩子稳得多,莲叶的翻转、莲蓬的颗粒都栩栩如生。
这是沈家祖传的手艺,从隋代起就在西市经营瓷坊,最擅烧制带灵气的琉璃瓷。
忽听街面传来喧哗,一群金吾卫踹开坊门,为首的校尉举着画像“奉贵妃令,捉拿盗走长生盏的妖人沈琢之!”
沈琢之脸色骤变,将砚之推进窑后暗格“拿着这个!”
&nbp;他塞过来个锦盒,“往终南山跑,找清虚观的玄真道长。
记住,千万别回头!”
砚之在暗格里捂住嘴,听着瓷器碎裂声、铁器碰撞声,还有父亲最后一声闷哼。
等外面安静下来,他颤抖着打开锦盒&nbp;——&nbp;里面是只巴掌大的琉璃盏,盏心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在黑暗中跳动着,像极了人的心脉。
终南山的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砚之裹着偷来的棉袄,冻得手指发僵,却始终把琉璃盏揣在怀里。
玄真道长见到他时,捋着白须叹气“沈施主的儿子,果然带着这祸根来了。”
清虚观的丹房里,香炉飘着檀香。
玄真用朱砂在盏底画符,金光闪过,砚之看见无数细小的人影在盏中游动。
“这不是普通的琉璃盏,”
&nbp;道长沉声道,“是用西域血玉混合活人魂魄烧制的,能聚灵,也能锁魂。”
砚之猛地攥紧拳头“我爹说这是祖传的镇店之宝……”
“那是他没告诉你全部。”
&nbp;玄真取出本泛黄的卷宗,“隋大业年间,你祖上沈青梧是隋炀帝的御窑监。
当时炀帝求长生,命他用三百童男童女的魂魄炼瓷,这琉璃盏就是成品。
后来隋亡,沈家带着它隐居,靠给它喂活人精血维持封印。”
砚之只觉一阵恶心,把琉璃盏扔在桌上。
盏身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血玉突然裂开细纹,个穿红衣的小女孩从里面滚出来,落地时化作寸许高的小人,梳着双丫髻,眼睛像两颗黑琉璃。
“总算能喘气了。”
&nbp;小女孩伸着懒腰,忽然瞥见砚之腕间的胎记,吓得缩成球,“沈青梧的后人!”
红衣女童说她叫阿璃,是当年被沈青梧抓来炼瓷的孩童之一。
三百年来,她的魂魄被困在琉璃盏里,看着无数同伴的魂灵被血玉吞噬,只剩她靠着块藏在发髻里的保命玉佩,才勉强维持意识。
“你爹每到月圆就割指尖滴血,其实是在给血玉补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