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投毒者的那番话,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林枫不知道能否激起涟漪,但他已尽了“人”事。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自身的生死困局。档案编号“37-4-12”的内容,需要外部力量去揭开,他只能等待。而在等待中,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锤炼自己破局的能力。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前来送饭并短暂看守他的,是那位曾被他关于投毒者的话触动过的年轻辅警。年轻人将饭盒放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到门口,而是犹豫了一下,飞快地将一份卷起来的、看似是废弃的打印文件,塞到了林枫的枕头底下。
“林……林哥,这、这是打扫文印室准备扔掉的废纸,你别乱写乱画啊。”辅警的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说完立刻退开,眼神不敢与林枫对视。
林枫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嗯,知道了,闲着也是闲着。”
等辅警故作镇定地站到门口望向外面,林枫才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借着身体的掩护,摸出了那份“废纸”。展开一看,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根本不是废纸!这是一份案情通报的初稿,关于近期辖区内发生的一系列手法高明、嫌疑人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入室盗窃案!通报里简要描述了作案时间、地点、手法(技术开锁,目标明确,只取现金和小件贵重物品),以及警方初步排查后,几个重点嫌疑人都被确凿证据排除的困境。
这份材料,显然是内部流通的,甚至可能尚未定稿。这个年轻的辅警,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将这份对他而言本该是“天书”的材料,送到了他的手上。
【“完美不在场证明”盗窃案】,就以这种隐秘而危险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久违的、属于猎手的血液开始在他体内复苏。他贪婪地阅读着每一个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技术开锁,目标明确,只取现金和贵重小件……这是典型的老手作案,计划周密。但“完美不在场证明”是关键。
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将自己代入到那个未知窃贼的思维中。没有监控,没有证人,没有DNA,甚至没有口供——他现在所处的境地,与侦破此案所需的资源匮乏状态,何其相似!
他只能依靠纯粹的逻辑和犯罪心理侧写。
“不在场证明”的本质是什么?是时间与空间的伪装。
通报里列出了三起案件的具体时间点。林枫找来之前写“心得体会”的纸笔,开始在空白处进行推演。他画下简单的时间轴,标注案发地点。
第一个假设:嫌疑人单独作案。那么,他必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穿梭于相距较远的案发地点之间。但几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排除了这种可能,无论是交通工具(有监控或人证)还是实际路况,都无法实现。
那么,第二个假设:团伙作案?但通报描述的手法高度一致,像是同一人所为,团伙作案容易留下更多线索,不符合“高明”的定义。
林枫的笔尖停住了。他盯着时间轴和地点分布图,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如果不是一个人在作案,而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作案呢?
这个想法看似荒谬,却瞬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双胞胎?可能性有,但现代户籍管理和生物识别技术下,双胞胎身份很难完全隐藏,警方排查时不会忽略这一点。
那么,还有什么能制造出“同一个人”的错觉?
—— 高度相似的作案手法,以及,某种共同的、不为人知的“标记”或“需求”。
林枫回想起自己刚入行时,师父陈建国讲过的一个旧案:一个盗窃团伙,专门收买那些身形相似、且都有某种特定技能(如开锁)的人,通过统一的“培训”,让他们作案手法如同复刻,以此干扰警方判断,制造“幽灵嫌疑人”。
眼前的系列盗窃案,是否也是如此?不是双胞胎,而是“复制品”?
但培训成本高,且多人知情风险大。还有一种更隐蔽的可能……
林枫的目光再次扫过作案手法描述:“技术开锁,目标明确,只取现金和小件贵重物品”。目标明确!这意味着嫌疑人可能事先踩点。如何踩点而不引起怀疑?
他的思维再次跳跃。如果,嫌疑人的身份,本身就赋予了他合理出现在不同小区、甚至进入住户家中的权利呢?
物业维修人员?快递员?外卖员?……或者,装修工人?
对!装修工人!他们可以凭借工作身份,自由出入多个小区,多家住户,在作业过程中有机会观察户内情况,甚至偷偷复制钥匙或记录锁具型号!而且,装修队流动性大,人员构成复杂,是完美的掩护!
如果是装修工人,那么“完美不在场证明”就很好解释了——案发时,他正在另一个装修工地,有大量的工友和业主可以作证!但他利用工作之便,将踩点信息和作案手法,“共享”给了另一个人,或者一个小团体?不,那样还是团伙,痕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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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罪案素描请大家收藏:()罪案素描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林枫的笔在“目标明确”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一个更精妙、更隐蔽的模式在他脑中成型:
是否存在一个核心人物(比如一个经验丰富的窃贼),他伪装成装修工头或者资深工人,利用工作在不同小区流动。他负责精准踩点,记录目标。但他自己不动手。他将“作案订单”和“钥匙/开锁信息”,通过某种极其隐蔽的方式,传递给另一个(或几个)完全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只通过网络或单线联系的“执行者”。“执行者”根据指令,在指定时间前往指定地点,用提供的方法开门行窃。由于“执行者”与“策划者”在现实中没有交集,甚至彼此不认识,而“策划者”案发时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在工地干活),这就构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闭环!
这个推演,让林枫后背渗出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对手对现代侦查体系的弱点洞若观火,极其狡猾。
他立刻将自己的推理,用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看懂的、看似随笔涂鸦的符号和缩写,记录在那张“废纸”的空白处。他没有明确指出嫌疑人,而是勾勒出了“策划者”与“执行者”分离的犯罪模型,并重点提示了从“近期在多个案发小区有登记记录的装修队伍”入手,核查其中是否有身份存疑、或特别关注住户财物情况的工人。
做完这一切,他将纸张仔细卷好,藏在身上。下一次那个辅警来时,他必须想办法还回去,并暗示对方将这份“加了料”的废纸,“无意间”放回原处,或者传递给可能正在为此案头疼的专案组成员。
完成这次大脑的极限奔跑,林枫感到一种虚脱,但更多的是一种亢奋。在绝对劣势下,仅凭有限信息和纯粹的逻辑,撕开“完美”假面的感觉,让他重新找回了对自己能力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在破解这个“完美不在场证明”模型的过程中,他仿佛获得了一副全新的眼镜。他戴上这副眼镜,重新审视自己身陷的“黑警”圈套。
那个针对他的局,何尝不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完美犯罪”?所有证据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他。但只要是人为设计的“完美”,就必然存在其内在的逻辑支撑点和相应的脆弱点。
他之前一直试图在证据链上寻找漏洞,但对手准备充分,硬碰硬很难。现在,他转换了思路:
这个诬陷我的“完美”圈套,它的“策划者”和“执行者”分别是谁?它的“不在场证明”又是什么?
内部的那个败类,是“策划者”还是“执行者”?或者兼而有之?
张胜的死亡,是计划内的“灭口”,还是计划外的“意外”?
那笔连号新钞,是收买张胜的“报酬”,还是故意留下指向我的“伪证”?
通过破解盗窃案锻炼出的思维,让他开始从更高、更结构化的维度,去解构自己所处的迷局。他隐隐感觉到,抓住那个内部败类,关键不在于证明自己没做,而在于证明“他”做了,以及,他是如何与其他“执行者”配合,共同完成了这个针对他的“完美犯罪”。
阴影中的推演,不仅是为了解决他人的案件,更是为了照亮自己脚下的生路。林枫闭上眼睛,大脑开始以新的模式,高速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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